你愿意吗

        “喂?”

        “喂?你好呀。我在滑雪呢。”

        “你在哪里滑雪呢?你去了哈尔滨还是张家口吗?”

        “我在青县这里滑雪呢。”

        “青县怎么有滑雪场的呀?”

        “今年新建的滑雪场,感觉还不错。今年冬天没机会了,明年冬天你陪我来玩吧。”

        “傻瓜,明年冬天你就在英国了呀。”

        “哦,也对哈。我现在坐在地上和你打电话,天好蓝云好白啊。”

        “地上多凉啊,快起来。”

        “好的好的。那我现在要从上面滑下去了,你可以听听风的声音。”

        呼……


        翠青的重山恋爱着脆晴的天空,云很低,垂下来他的衣襟和她的头发。铁轨蜿蜒而漫长,同样蜿蜒着他的情绪和她的思念。想在上一个夏天,通过大块的玻璃眺铁轨外的世界,远山晴更多。过兖州和蚌埠,过长江和淮河,过整整齐齐排列在铁轨之上的千百个螺钉。

        过金陵,此刻在禄口机场,信目观星,空中的眼睛眨个不停,他们稀疏落寞,他们也翠色欲滴。会有闪着灯光的飞机冉冉升起,在半空中也会闪烁不停,不一会儿,便小的也像一颗星子了。

        秦淮河悠悠的流淌,就像时间潺潺而过。穿过时间,流淌着岸上的人潮与灯火,流淌着桥下的倒影和夜色,如果再走近一些,你会观察到她的皱纹,那是时间的皱纹。如果你再细心些,甚至还可以听到他的叹息,那是时间的叹息。在上一个夏天,他在这河边买下不怎么诗意的礼物送她,赢得的是她的吻她的心,或还有一年的惦念?秦淮的潮,依序打湿夫子庙的辉灯,打湿杭州的西湖,打湿衡水的道路,也依序打湿他的眼眶她的头发,他和她的回忆。

        然后是杭州的西湖,风荷的夜晚,无论是上个夏天这个夏天或还是下个夏天,以及千百年前和千百年后的无数个夏天,风荷都痛快地盛开。他胸前的莲花也盛开了,那是银色的,但没什么金属光泽,只是有一些雾色,一如她的容颜。在不到半个月的时间里,银色莲花便移栽去她的胸前,亦是没有褪去半分色泽,反而更加曼妙多姿了。我们大概是因为莲花的牵引而遇到一起的吧。

        我们每天浇水,一切就都不会枯萎。

永旭:

        见字如面。

        事实上我们已经有两年多没见了。你问我关于她的事情,我便写封信给你吧。

        她待我很好,很理解我,我喜欢的事情她也一概支持,有的时候甚至愿意牺牲自己的一些什么。去年是六月底,我们爱的很热烈。在我去衡水之前,兄弟们摆了酒送行,大家喝了很多,她知道我胃不好,让我少喝点,但当时情况她劝不住我,便傻傻的用热乎乎的小手焐在我的胃,给我传递温暖。我其实很感动,但我很不会表达感情。我擅长含蓄的抒情,却腼腆得不敢直抒胸臆。我抱了她很久,又在酒桌旁接吻,在夜里的街头接吻。我一到衡水,就给爷爷打电话,爷爷声音挺激动;给她打电话,她也哭了,但听得出来她在努力克制。后来她在她的t恤上写了GTS680,我明白她这一年在我这方面有多辛苦。我会对她好的。

        我也很爱她。我喜欢她的长头发跟软嘴唇,喜欢她的心跳。你说感情这东西是怎么一回事呢?风和花每小时送给我珍藏,珍藏她的笑和歌声。她很爱笑的,也很爱唱歌,爱穿我喜欢的小白鞋。如果时间能永恒,我想永远永远抱住她。

        现在已经差不多是盛夏了,南方的云像一块块锦缎,这样的云在北方只有初秋可以看到。一片比一片轻,一片比一片白,是轻罗是霓裳,裁下来宜题唐寅的扇面,杜牧的七绝,米家的山水。诗人如是说。我在远山雾影中穿梭,投入软云的双臂,像进入她的怀抱。牵她的手在秦淮旁边走走又怎么样呢?一定很诗意吧。

        你目前很难很苦,我不知道怎么帮你,拿以前写给咱俩的一首诗再次与你共勉吧。你听着,诗人的笔在倾诉什么呢?


日子像不像一只秃鹫

你从布达拉回来

菩提在你颈上

看起来才不像枷锁


漂浮在西单的两只木船

没有光,驶入喑哑的一夜

天津站四更天迫近的列车

后出口道旁,点一支烟

点燃津湾的灯火


送别之后,赴下午的温暖

赴苟延残喘

赴远山,半夜和自我


把青春付给灵魂

把灵魂付给生活

你于此间走过

一年的黑暗

即将如烟


        这歌声被粤语化了淡妆,情绪是被酒精吻了额面,气氛变得温暖而且感动,而且暧昧。

        “不许你注定一人,永远共你去抱紧。”

        她慢慢的起身,走到男孩的旁边,听他唱完最后一句。他们似乎都深深地浸入了那种情绪。她不知道他曾经经历过什么,也不知道他即将迎来什么,她只是因为一种情绪的驱动而走过来。

        一个吻,需要踮起脚尖,需要在黑暗里找准脸颊,需要探了上半身过去,而后脸需要红,声音需要紧张,心跳需要加速,但值得消耗这么多卡路里,值得分解这么多ATP。因为她可以将他从那个忧郁的境界里拉回来了。惊讶片刻,他去调整了背景音乐,然后回到开始的位置。似乎是想要把那个吻那个片段那个时间,延续下去。

        最后一首歌响起来吧,阳光也进入了他的眼。

……

        雨终于下得小一点了,树影的间隙中,有云和雨的吻痕。一把伞,托着天公的眼泪,蔽着人间的爱侣。天公是喜极而泣的,雨已经缠缠绵绵下了三天,华北平原倒有点像江南了。两个人,两道影,他牵着她的手,走在不知名的道路上,他记得一年以前上个夏天,也在无云的下午走过这条路。

        鞋子和各种车轮吻过沥青路面,吻过小石块与石块之间积蓄的雨水。天气有些微冷,正好可以解他的酒。灯火辉煌或阑珊着,配合这绵绵细雨,像法兰西的浪漫片。

        “一年好快啊。”她说。

        “是啊。”一滴雨拍在他的额头。

        他更加握紧了她的小手。雨的影子也渐渐清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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