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去经年

“# 本文参加“青春’大赛,本人保证本文为本人原创,如有问题则与主办方无关,自愿放弃评优评奖资格”

作者: 王华凤

学校: 山西师范大学现代文理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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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时候有人和我说,人死了就会变成天上的星星,当别的小朋友都感叹这个说法好酷的时候,我已经知道人死了就是死了,不论是火葬后的骨灰,还是土葬后的骸骨,他们都已经真真切切地从这个世界上抹去了,变成星星是谎话,去往天堂是谎话,化成天使守护我也是谎话。

  教会我这件事的第一个人是离开我已八年的好朋友——我的爷爷。

  我第一次强烈地感觉到他是我好朋友,是因为婶婶生下了表妹。当全家人都一窝蜂围着小妹转的时候,只有他拿着一个苹果味的棒棒糖走到我旁边,和我一起坐在房子的门墩上,看路上过往的车辆和行人。

  他把棒棒糖递给我,却一句话不说,我不接,他就塞到我的口袋里,直到过了好一会儿才站起来说了一句:“我只买了一个,是买给你的。”那一刻,我忽然觉得自己拥有了世界上第一个可以交心的好朋友,至少在他那里,我是被重视的,被爱护的,被心疼的。

  小时候爸妈外出做生意,奶奶要忙家里的各种事情,爷爷就这样一边顾家庭一边顾工作,教会我很多生活细碎的点滴。不要和脚步轻的人做朋友,这样的人城府都很深;想要用中药治病,不要直接吃中药,买一只鸭子,让它喝熬过的药水,最后吃掉鸭子,效果会好一倍。这些光怪陆离的故事都是我从他那里听来的,虽然现在知道都是假的,可那时候却被深深吸引住,感觉爷爷就是一本百科全书,什么都会,无所不能。

  爷爷家里没搬新房子之前,花园旁长了一颗杏树,每到夏季,爷爷都会招呼我拿来床单,在底下绷开,他用竹竿在上面敲打,我在下面用床单接住。夏日阳光毒辣,爷爷鬓角汗珠肆虐,挥竹竿的频率也逐渐降低,我看见调皮的阳光透过繁茂的叶子散落在他的脸上,那一刻,他是沧桑的也是温润的,脖颈间每一道皱纹仿佛都诉说着过去那些难以忘怀的苦痛,沟壑填不满情绪,眉眼诉不完别离。

  一年又一年,我长高了,他老去了,我俩终于互换了位置,我用竹竿敲打,他用床单接着,看着纷纷下落的杏子,还是和当年一样笑得合不拢嘴,像个孩子。

  爷爷重病进医院的时候,我去看过他几次,每一次我都不敢去直视他。糖尿病晚期所带来的并发症状就是全身浮肿,身体代谢功能紊乱。我几乎看不到他的眼睛,被臃肿的皮肤挤成了一个小点,鼻腔里插着管子,呼吸是那么的孱弱。至今我不喜欢医院的一个很大原因不是因为它浓烈的消毒水味道,也不是它到处充斥着生命消解的前兆,而是因为它让我的好朋友实在太痛苦了。

  12岁的夏天,我参加了我好朋友的葬礼。我眼看着他从冰棺被抬到木棺,再从木棺下放到墓地,黄土就这样一捧一捧盖向他的棺椁,那一刻,我才知道,原来永别是这样子的。一个陪伴你十几年的人就这样悄无声息地从自己的世界里离开了,来不及告别,来不及送别,这个世界上再也不会有人和我一起摘杏子,和我一起开心玩耍,或者是给我一只,不怎么好吃的棒棒糖。

  我在地上跪了一个多小时,起来的那一刻忽然无比的失落,我失去了我最好的朋友,他教我认字,教我干活,教我无畏地生长,而我,仅仅只是在这一刻怀有歉意,日后的每一个大梦初醒的夜晚,我是否会在哪里想起他,而这一切都只是未知。

  回到家的那个夜晚,按照习俗白事也是要摆席的,看着桌子上那一个个吃得特别欢乐的人,我居然有了深深的无力感,一个人的离去仅仅只是换了另一群人的酒足饭饱,这样的事实我实在无法接受,我忽然觉得自己很可悲。可悲到只能对我那敬爱的朋友说一声:“一路走好。”

  我实在看不得这个场景,便转身回房,一个人,躺在床上,又盯着天花板,这次眼睛既不酸也不痛,却也还是莫名其妙流了好多泪,我开始不断地抽泣,脑袋里回旋出无数个往日的光景。杏树伐了,旧家搬了,你走了,往后的日子那我就一个人上路了。

  西红柿和鸡蛋要分开炒,洗白色衣服前先用肥皂水泡一泡,被蜜蜂叮了,先用面碱揉搓,再放在醋里浸泡,这些啊我可都记着呢。

马上就是你离开我的第八个年头了,我照例不在你身边,那些窸窸窣窣懵懵懂懂的日子也都要奔涌向前一去不复返了。难免的,偶尔也会和你一样遇到很多伤心事,可是如果我不顾一切想要活得丰盛,你会不会开心一点点。

  爷爷啊,你不过是比我早些去看这个世界的对立面而已,迟早有一天,我们还会相遇,倘若真的遇见了,我还认你做我最好的朋友,不过这次,那个苹果味的棒棒糖,换我给你吃。

  此去经年,白茶清风无幸事,我在等风也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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