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10 悲喜剧
“奇勋你的处女作后来出名了吗？”
“干嘛提那个？”奇勋沉默了一阵，想到那个以二哥他们的二十岁为蓝图的作品，他以为构思得绝妙，观众却不以为然。这会儿被主人公原型问起，他只能故作不满的鼓嘴嘟哝着，又说：“没出名，搞砸了。”
“还好。”停了停手里的动作，静希心里念着。还好上哪儿都看不到这样悲伤的故事了。
“哎——那真是对不起了。”把别人的人生写成糟糕的电影，他在心里小声忏悔。“我也得放弃才行啊。用自己的人生写什么剧本，反正连那感情的万分之一都传达不出去。”谁都只会在乎女明星最后有没有下凡尘，童话的结局是否完满。可他的故事写不到尽头，就已经被现实折了头颈。“写吧，至少还有机会把它写成喜剧。”
“是吗？”
他其实完全有理由相信这句话。被簇拥在那头的新晋白领李至安，刚好注意到他们寂寞的吧台角落，正走过来。
“朴三哥和静希姐聊什么呢？”
“噢，没什么。你和东勋说好了吗？他什么时候来接你？”
“真的没事？我今天住下也行的，跟大叔说一下就行。”听到二哥的名字就喜上眉梢，甜蜜的视线拆解着盘桓了一瞬的悲伤。奇勋也只好跟她点点头，不敢碍着他二哥的幸福生活。
“怎么，他不过来吗？”
“噢，又加班了。我刚跟大家打过招呼，现在去接他回家。”
真是捧在手心都怕他化了。没想到顺其自然，还能把生活拉扯成这般模样。
被宠成这样的中年大叔，朴奇勋还是第一次见，更没想过，这个甜宠故事的男主角，是早在他的电影里悲剧过的，他的二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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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主角该干的事情，确实他也一样不落。没想到朴东勋也会有这种英雄救美的情结。
打击报复小三确实毁人设，跟高利贷拼得你死我活，反而更符合剧情发展的逻辑。奇勋初得知当年打架内幕的时候，突然觉得自己锅背得还挺值的。
他早上跟智硕通电话了。那小子，竟然旁敲侧击想问自己老爸的感情进展。
“诶，大导演怎么能让观众失望呢。”
“臭小子，你爸像是会把所有事都拿出来说的人吗？”
“那也是，总有一两件你知道的吧。”
“那，有也是——诶，你可别和你妈妈说啊。”
孩子大了，总要让他知道，他亲爹放浪的灵魂本体的嘛。
老套的故事还能讲出花来，是因为朴奇勋心潮澎湃。男女主角就此结下过命的情谊，他二哥还想要继续伪装成善良的上司前辈，只能靠女主角去撕掉他的外衣，看一看他心里，到底藏了多深的爱意。
“大发，不愧是我爸。追女生才是他的特技吧。还是追特别年轻漂亮的那种。”
“咳咳，哪天要是瞒不住了，就跟你爸说，打架的事，是你静希阿姨发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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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本来只想跟两兄弟私下说的。毕竟这件事也过去很久了。
“真的？那小子是寄那些录音文件过来的人？”奇勋的牙还没使劲咬下去，只好愤恨松口。“哎，这下子连报仇都报不了了。”
“我们东勋，真是了不起。这么暴戾的高利贷，都被他的善良感动了。我这个做大哥的，我——”尚勋年纪越大泪点越低，喝了两杯抽泣得更大声了。
“他又怎么了他……”在哲扭过头来问。
“不愧是我们家东勋！动我们家人的人，都会杀掉的！”尚勋举杯欲作后溪的庆祝仪式。
“你安静点吧！”
“臭小子！东勋也是你哥哥！你不感动吗？东勋啊，你一定要幸福啊。我亲爱的弟弟啊，东勋啊。”
“二哥很幸福了好吗？这样子还可怜吗？拜托你稍微收着点吧，我真是丢人。”
“又在说什么暗号啊，东勋怎么就要杀人了……”好在在哲并不纠结谈话内容，出门抽烟去了。
哼，什么样个好弟弟，做的好事，让人家小姑娘，这辈子也没法再爱上别人了。尹尚云，看看你的好朋友，都是跟你一样的做派。他朴东勋要是不能让人家幸福起来，五十岁前，抓也要给他抓上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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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李至安跟她坦白了，不久前东勋受伤住院的事。虽然只是为了铺垫说，过不久就要搬去东勋家里住。
“已经够久了，我不能让他再等下去了。”她语气里的歉疚，不知是给静希的还是给她的大叔的。“之前都是我需要大叔，需要听着他的声音才能活下去，需要看到他过得平顺我才能安心，这还是第一次，他说需要我在他身边。”
“马克达西的魅力真是要命，闷声不响地就把人勾走了。”
“他越是这样闷声不响地做事，我就越是心疼。第一次，听他的话，装作不知道，他在电话的那头摔倒了，也只能假装没听到，他说身体像是被撕裂一样的疼，也只能假装不知道。可那时候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对着一个连拥抱都不会接受的人。”
“也不是一个会跟人拳脚相向的人。我们谁都不相信会是因为撞到了便利店的人，起初还以为是因为伯母。没想到……”
“他应该离开的。那家伙都告诉他了，是我杀了他的爸爸。如果他就那样走开，反正是个任谁听了都觉得没救了的人生——”至安又抱起被子里的双膝。“如果他也对我好到第四次就离开，我一定也能停止对他的迷恋。”
静希点点头，举起手掌。“High Five！”她把嗓子了的苦涩咽下去，等着眼前已经从头到脚都痊愈的李至安，接受她的应援。“能爱上一个这样的人，还算不错。很值得！”
至安深深地吸了口气，完成击掌，默认此项说服任务，已经完成。
“可是，我怎么觉得一直都是你在等他呢，东勋那个臭小子，把你送来我这里以后都没敢来过，我差点还以为他要和姜允熙一起去美国看智硕呢。”静希撇开脑中为老友而起的欣慰，没撒开至安的手，现在只想像个老母亲一样护犊子，数落着东勋。
“那时我也想好了。没关系，这辈子等不到的话，我还有下辈子，下辈子一定会在对的地方出生，在对的时间遇到他，总有一天我们可以简简单单的相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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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是这么跟朴东勋说的，就在小工厂找到他的时候。
这一次，他身上的血腥味已经渗透到她的鼻间，他挣扎在痛楚里的声音就近在耳边。而她除了拥抱他，强忍着泪水跟他说什么事都没有，仍是不知该如何是好。
于是她再次跟他表白了。她不要管什么开心打招呼的前后辈关系，她不要每次都只能跟别人提起对他的爱情。李至安就是爱朴东勋，不管到底要爱几辈子才有结果，她会一直一直爱下去。
然后朴东勋是这么告诉她的。
“我们不要等下辈子，也不要去下个时空。从现在就开始吧，我需要李至安在我身边。”
义无反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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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要跑着去地铁站赶末班车了。他跑到一半突然回过神来，拉住了李至安的手。
“大叔你这样跑不快，能赶上吗？”
“赶不上也得一起赶不上啊。”
他好像在提醒她。说她腿短的事情，李至安可听出来了。管它是不是末班车呢。她飞扑上去，一个香吻落在他的耳边。这下就变成李至安拖着他跑了。
于是他们同居的第一晚，到家时，已经离凌晨只剩半个小时了。
他可没时间再纠结要睡哪个房间的事。小橙子等了一宿，兴奋不到两分钟，就倒头在自己的窝里睡着了。
“去哪儿啊？睡觉了。”看着李至安羞赧又茫然的神情，他又忍不住要逗她。
“去，去哪儿睡啊？”
“当然在房里睡。”他跨步上前，低头看了看她紧张地绞在一起的手指，又补充说：“和我一起。”
“大叔你——”
“什么？又想说什么？”朴东勋有些渐渐爱上这句对白。“现在好了啊，只有我妈还以为我是跟奇勋因为踢球才打架的。”她的手心出汗了，东勋把她的手拉到他的肩膀，留出空余，可以环抱在她的腰间。
“我那也是为了跟静希姐商量搬来这边住的事情啊，哪能怪我啊。”她当然不服输，盯着他的眼睛，收紧了围绕在他后颈的手。
“至安啊，我很想你。”
一定是他的声音太酥麻动人。
李至安躺在他的身边才回过神来，仿佛之前几十秒的热吻，都是梦境一般。
“睡吧。”他最后摸了摸她的后脑勺，翻身从床上爬起来，带走了一只枕头。
剩她一个人对着房门垂头丧气，追悔莫及。默念着咒语。我也很想你，大叔。
房门又开了。
朴东勋说：“小橙子打呼噜。”
而李至安已经把他死死地按在了床上，扣起他的腰。
“我可不敢保证我睡觉会安分，今天开始，请多指教啦，大叔。”
东勋突然想起智硕早上嘲笑他的样子，说都这么久了，还一点进展都没有，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单身啊。
“再这么下去，老爸你可能会比我还要晚婚。”
“你少跟你奇勋叔叔联系吧，不学点好的。对心爱的女生，首先应该要尊重——”
要尊重她洁白柔软的皮肤向你时时传达的高能量热度，要尊重她柔情蜜意的眼神挑起在你心里的波澜，要尊重她跟你说的每一句爱你撩拨起的动人乐章。
他又收回了快要抵达她衣料内侧的手。做个好榜样吧，还能再忍多一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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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勋难得睡得很沉。早上醒来的瞬间，竟有刀片架在下巴上，差点吓得惊起，又被按住了肩膀。这才看清了，是李至安刷刷得准备了工具，要给他刮胡子。
“怎么突然想到要刮胡子了。”
“你先躺好，再跟你说。”
棉布的睡衣很舒服，躺在她的腿上，能闻到衣料下肌肤特有的气味。朴东勋幽幽地闭上了眼睛，享受着恋爱的安逸。
“我们昨天，坐地铁回来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听障的奶奶。”她摇了摇罐子，开始挤泡沫到他的脸上。“大叔那时候睡得可沉了。我本来想给那位奶奶让个座位的，她跟我比划推脱了一阵，我才知道奶奶会手语。”
大致抹了个均匀，至安左看右看，见他不说话，又扭头去找剃须刀。“不知道倒还好，和奶奶聊起来了，却被数落了一阵，说我就由着大叔你的胡子疯长。真是的，好像是在数落我没好好照顾大叔你似的。”
朴东勋由着她撒娇抱怨，刀片挂在脸上有些痒痒的。他大概知道是怎么一回事，笑意都藏在闭着的眼里，怕真的咧嘴笑了，再被至安数落起来。
他大概是知道那位老奶奶的。上周五他和李至安搭同一班地铁回后溪的路上，也遇到过一位。夜班地铁里遇到老人本就稀奇，东勋刚抬头，就有人从奶奶的背后起身，呼唤她坐过去，奶奶却并无反应。车厢里大家各自生疑，只有东勋察觉到奶奶也许是听觉障碍，凭着李至安那里学来的零星手语，比划着告诉她后面有座位。
那时候李至安睡的很沉，拽着他的胳膊，似是感觉到他有所动作，没睁开眼，又把他的手臂挽得更紧。他低头看，梦里的李至安还皱了皱眉头，嘟着嘴表示不满。他抬头又看到落座的奶奶，正一脸笑得看着他俩。
下巴的须尾也清理干净。拿毛巾擦干净之后，东勋才睁眼对上那个满意到笑眯眯的姑娘。
“噢，真帅气。”她称赞着自己的杰作。“下次再遇到奶奶，得好好跟她炫耀。”
“炫耀什么。”
“炫耀我有这么帅气迷人的爱人啊。”
“呵，不过，奶奶怎么知道我们是恋人的。”
她思忖了几秒，说：“还不是因为大叔你睡着了靠在我肩膀上。”
朴东勋在心里又笑起来。
不知是谁靠着谁睡着了，被奶奶发现，还问他是不是爱人呀。
他又瞄了一眼熟睡的李至安的脸庞，跟奶奶点了点头。
奶奶比划说，真漂亮呀。
朴东勋又点了点头。可是他人生的女主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