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樱

你会不会在鱼缸里头洗澡,还是做浴缸里的一条鱼呢?

谢沐问过这种问题,她家里有一个年久失修的浴缸,她经常蹲在里面想事情,饿了的时候就叮两片面包,面包的碎屑会撒在浴缸里,她会抬起头看我,说你看我像不像一只行走的蚂蚁?

如果床单换成蓝颜色的,你就会做一个海上的梦。她经常发这样的短信给我,而往往这个时候,我正深陷兵荒马乱,被一群16,7岁的高中生整蛊得焦头烂额。你问我谢沐是不是也是我的学生,她不是的,她比我还要大一岁,是这个城市里一个随意乱晃的旅人,可能明天就会走。

她就像一阵风,可能只有疯子知道她来过。那天我正在带高二的晚自修,窗下望去是一方空旷的篮球场,我看见一个人蹲在井盖上面,一动不动,九点钟,她仍旧没有动。我下去看是不是有事,她就是谢沐,她对我说第一句话是“我刚才群发关于我的唁电,现在也没有一个回音。”我带她去学校拐角的咖啡店小坐,她始终无话,任何一种表情都没有停留太久,我都有一种神圣的错觉,她可能出生于某一幅创世纪壁画。

我们从不谈及过往,像是在一条传送带上交流,下一秒谁不知道会说出什么。她有跟我提过她的一场梦,梦里面我和她去参加一场婚礼,好多人,人流把我们冲散了,她蹲下来发短信给我,不知为何我又出现了。我跟她开玩笑说,那我是去隔壁婚宴大厅串场去了。她也有问过我是否有过梦想。我说想试一下和大象一起关在冰箱里。

这个城市的樱花是三月春暖的时候开放的。谢沐总是让我和她看一次樱花,看完了她就会离开这里。以同样的理由约过我三次,第一次我说班里一个男孩子急性阑尾炎伴穿孔,第二次我说学校要开教职工代表大会,第三次我说家里的水管爆了要找人维修。后来她就再也没有提过,虽然我不知道她住在哪里,从事什么工作,但她就在这个城市里,我随时都可以找到她。

她有一个很大的旅行袋,里面装的是她停脚的每处地方的一截树枝。我很讨厌她那个袋子,彷佛树枝有一天会苏醒过来,集合成一支队伍,带她离开这里。我也很讨厌三月的樱花,令人感觉害怕。就这样,不知不觉间她已经待了三年有余,我们很少提及未来。和她并肩而立,站在时间的高处,附身下望,就有数不尽的幸福。

认识了她之后,蹲在路边吃很大的鱿鱼王。我说真是太有损公职形象了,我要是失业了,你要带我一起走。你说嘘,你猜过来的第五辆车是什么颜色的,如果是白色的,我就答应你啊。第五辆车是洒水车,我被从头淋到了脚,你跳进花坛里说我浑身傻气,难不成洒水车还有花色的么?我说那我现在是个诗人了,诗人都是不甘心的。

十月份的天气有些古怪,暖和的不像话。我在监考期中考试的最后一门,试卷袋上我写了一句话——你是不是问过我梦想是什么?去冰箱里开一座工厂,去当一棵孤岛上的棕榈树,都不是,我要去你的梦境里,当一个预言。

踏出校门的时候,你发给我一张照片,樱花开得很灿烂。你说樱花你自己去看过了,听说天气回暖,那个大学里就开了那么几朵,果真很好看。

那个时候我在世上走,偶然碰见你,就说要不就一起?你笑笑说你是风带来的,终究也要随风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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