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有一个人要留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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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怎样，我还是决定采访小张，一位30岁出头的留守妇女。这一天，她的丈夫小朱离开她到3000公里外的拉萨支教，已经整整415天。当她打开话匣，我发现自己最好的选择，就是做一个良好的听众和记录者。

“因为人们聚少离多，所以总有一个人要留守。”小张由感而发的话，让我有些吃惊。她念小学时，是班里的班花。即便现在生了娃，孩子刚念小学，小张娇好的面容未曾被岁月侵蚀。小朱被选派援藏，平静和谐的小家庭，一石激起千层浪。她反复对小朱重复一句：“你是有老婆的人！”小朱笑嘻嘻地说：“老婆，我自愿参加，就出去两年，你支持我吧！”

送走丈夫的那天，小张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房间打扫干净，把他的鞋清洗干净，全收了起来，把他的书桌恢复原样，连他平时常用的水杯也放在原位。她说，这样看来，好像丈夫还在家一样，她的心就没那么空了。

两人分离的最初几日，小张每天都要想念小朱好几遍，眼睛和心窝间，溢满的都是他的身影和笑意。她说：“我第一次真心理解啥叫睹物思人，在那些我们一起走过的地方，总想起我们共同参与的事情，一起嬉戏共度的时光。”小张说，她想到某些画面太美，不禁独自神伤，潸然泪下。

此后，她忙于带娃，工作，做家务，因为忙碌可以减轻她对他的思念。小张说：“他在家，坐沙发里看电视或者读报，哪怕不跟我说一句话，我喊一声，立刻有人答应，多好！”

“作家先生，你说人生是什么？”

我愣了一下，她在向我提问？

还没等我回答，她笑言：“我就是一个普通人，没你们文化人那么思考得透彻。我觉得，人生就是吃饭、睡觉。”

“首先说吃饭，以前，我和他轮流煮饭，谁有空谁烧。他的拿手菜是红烧鲤鱼，我擅长做糖醋排骨，我爱吃他烧的鱼，他爱吃我做的排骨。其实，吃什么无所谓，我在乎的是一家人在一起吃饭的感觉。”

“以前，我下班，一个人从很远的地方往家赶，天都黑了，想着家里有人在等我，再黑也要快点回家。朋友留我吃饭，我都不答应。我每天回家的动力是什么？道路的艰辛，哪里比得上家人的期盼，到家时爱人喜悦的神情！现在不用了。我回家也是独守空房。一个家，只有你的另一半在，它才是你的家。你高兴的时候有人分享，你委屈的时候有人诉说，你想做什么事的时候能得到帮助，你生病了有人照料，在这个家怎么会孤独呢？”

我说：“离别都是暂时的，你们在一起才是生活的常态。干嘛那么消沉！”

小张笑笑，说：“是，我无数次劝解自己，一共就是两年，咬咬牙，跺跺脚，就过去了。女人嘛，有时就是不争气。尤其是雨夜，冷雨敲打我的窗，想睡却睡不着。硬生生把他拉起来视频。有了网络，感觉两人相距不远，可是，近在咫尺又怎样，看得见，摸不着啊！说了很多废话，依依不舍下线后，爱的河流延续到梦里。”

“哎呀，大作家，我咋刹不住车！瞧我这张嘴。我曾经告诫自己，这些心事，不能对人说，也不必说，就让它们烂在我的肚子里。”

“你今天讲的很好呀！至少让我重新认识了你。你这么能讲，不做培训师太可惜了！”

“大作家，笑话人，寒碜人！最后，我给你讲个故事吧。去年寒假时，我总是胃痛。小朱回来了，说要给我补一补，让我吃猪肚。他买了猪肚回来弄，自己弄比较放心。我看后才知道猪肚处理起来那么麻烦！第一遍要用清水洗，第二遍用地瓜粉洗，第三遍用油洗，一定要把那层胃粘膜洗掉才干净。如果洗得太干净了会苦，洗得不干净也会苦。他说在拉萨学会了好几样菜，以后回来经常烧饭伺候我。听到这话呀，我的心中像有什么东西在恣意搅动。我不要他伺候我。只要两个人天天在一起，就连他给你喝的白开水都甜！”说着，小张站起身，准备告辞。

临走前，她说：“我郑重声明啊，你别看我说了那么多不舍。他去援藏支教，去传播文化知识，那是他的光荣，我支持他。他是我的骄傲！”

我仿佛看到，她在春风里擎着绿叶站立，披着晨曦的霞光微笑。每个人都是蝴蝶，在世界的花丛中，绽放美丽的翅膀，沾上花的芳香，留下飞翔的痕迹，青山绿水皆作弦上梦。通过这次访谈，我对小朱和小张夫妻俩肃然起敬，心中感到十分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