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玄宝
一周后,家明的案子告一段落,驱车来深市看陆匀之。
陆匀之知道他要来,特意梳洗打扮一番,换上新买的高跟鞋。照镜子的时候,她都觉得自己刻意过了头。可是为了家明,有何不可?擦口红的时候,陆匀之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笑。
饭店是深市有名的老饭店,香港人开的,很正宗的粤菜,颇有种人间有味是清欢的韵味。
两人的话并不多,举手投足间自有一番默契,吃得很开心。
夜深的时候才驾车回酒店,夏季已经快结束,临时来了一场倾盆大雨,大概是雨天,前面有两车相撞,前面的车堵得长长的。
家明的车堵在中间,进不得退不得,车厢里有些闷,他摇下车窗,伸手右手出去接了几滴雨,递给陆匀之看:“你看,可能是最后一场雨了,热了这么长时间,夏天就要结束了。”
车厢的光线有些暗,陆匀之看着家明手上长短不一的线,线上挂着几滴水,不禁用手轻轻抚摸那几滴未干的水滴,有一下没一下,若有若无的触觉,像一根羽毛轻轻挠,家明不由浑身一震,慢慢收紧手上的力气,握住陆匀之的手,久久没有放开,可能是晚饭喝了两杯白葡萄酒的缘故,陆匀之脸上有些绯红发热。
堵车堵得久了,两人拉着手在车上聊天,不知道怎么,陆匀之说起顾沁宁的不快乐,有些戚戚焉。
家明知道陆匀之已经知晓顾沁宁的事,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说了一句:“到底是女人,总比男人多一条路。”
陆匀之脸上如火烧,从家明手上抽回自己的手,有些仓促紧张,他终究是介意的。
家明没有陆匀之那么敏感,一下子想不到她的心思,有些不明所以然,转头看了她一眼,做了个解释:“她是个优秀的人,还是有其他选择的。”
陆匀之知道这段时间他们实在是顺利得不像样,关于没有交代清楚的过去或者不可预知的未来,他们终有一吵,却不知道会是在这个时候。
运气,有时候比缘分还要巧妙难以捉摸。
若家明不说后面那句,她大概会觉得家明只是无意,然而听了他的解释,又百转千回,她舍不得顾沁宁被这么评价,这像是在变相扇她的脸,冷淡了一点,语气也不太好:“选择?家明,女人的选择其实不多,来来去去,很多时候,都是要靠男人的。”这场气来得有些气势汹汹,毫无理由。
家明慢慢回味过来,明白为什么她突然变得冷淡,也有些不太高兴,他爱她,但并不是一点都不介意,要知道当初分手就是因为这些所谓的选择。
前面的车还是一动不动,车厢里原本旖旎暧昧的气氛慢慢冷下来,横亘在两人之间的,除了分歧,还有那些年,未来得及说清楚的往事。
这么一想,说出来的话也有些赌气:“匀之,你向来不是宿命论者,如你说的,你是独立女性,知道很多事情都艰难,但你会选择更好的办法去解决它。如果…我是说如果,当初你没有做那个选择,也许我们现在已经结婚了。”
“家明,那些明天会更好的话是说给绝望时候的自己听的,海市蜃楼的成分更多一些。况且,如果一毕业我们就结婚,那也许今天就是我们签离婚协议的日子了。”陆匀之说这些话的时候,几乎是带着一丝冷笑的。
家明看了她一眼,双手放在方向盘上,紧皱眉头,这车堵得怎么没完没了,刚刚风花雪月的雨此时也变得讨厌。
“家明,你是律师,应该比谁都要明白事情并不是那么清楚的是非黑白,中间藏了太多的灰色地带,大多数的我们都活在这个灰色地带中。”陆匀之有些不耐烦,最后的那句,为何你到今天仍如此天真?被她生生咽下。
倒是这句话提醒了家明,他还是律师呢,怎么会说不赢陆匀之一介小女子:“陆匀之,我重申,我尊重你们的选择,但是我认为这种方式是不对的,至少是不被普世价值观认可的。感情有时候就是要纯粹才显得珍贵!”
纯粹?陆匀之终于从心底里发出冷笑来:“家明,如果真是这样,那你身边的那个女助理是怎么回事?”
家明一时语噎,两人的的话题已经越来越偏,说到林清雨,家明像是被人抓住小辫子,有些无奈头疼:“匀之,我已经把她调走了。”
陆匀之也有些惊讶,没想到家明肯为了她这样做,但是气已经攻心,下不来台了:“调不调走,我也不知道,但是一开始你也有得选择,不是吗?”
家明听陆匀之这样胡搅蛮缠也有些恼怒,有些口不择言:“陆匀之,一开始我并不知道会跟你重逢。但是跟你的历史比起来,我的一个小助理似乎显得有些微不足道!”
果然,还是来了。
陆匀之冷冷说道:“那你应该一早告诉我你介意的事情,而并不是今天才拎出来算旧账。”
“是,我陆匀之的过去并不光彩,是我陆匀之对不起你,可是我已经跟你认错了,从我那样选择的一刻开始就活得很痛苦。这几年我背负着过去,战战兢兢不敢抬头,我为我曾经的选择付出了代价,得到了报应。你可以跟其他人一样尽情看不起我,用语言糟蹋我。但是为什么过了几年还要回头深情款款地告诉我,我还有希望呢?”她并不介意暴露自己的脆弱。
然而说完这些话,陆匀之反而更加沮丧,她双手捂住脸:“家明,我不明白。你能不能告诉我?”她不是死不认错的人,但也不是随波逐流的人。
家明的脸色也并不好,双手握紧方向盘,克制自己的情绪:“陆匀之,你不能那么自私,每个人可能都会有第二次机会,但并不是所有的错误都值得原谅。那段往事是你的伤疤,也是我的疤痕,这几年如你所愿,我也没有好过。现在我回头是我的选择,以后会怎么样我可以负责,但是你痛苦是你做出那个选择的后果,你应该承受。”
车流终于慢慢动了一点点,家明恨不得踩了油门越过所有的车往前驶去。
家明控诉她自私,她罪有应得,陆匀之望着被雨水打湿的窗外,景致一片扭曲,内心波涛汹涌,他们明明相爱,为什么仍要互相伤害?如果不是她太贪恋那些温暖,怎么会走到这步田地?
“家明,今天我们不宜谈话,我在前面的路口下车,大家都冷静一下。”陆匀之硬着心肠恢复理智。
家明没有说话,表示默认。
一时间,车上沉默得吓人,家明更是两眼只盯着前方,仿佛副驾驶位上没有陆匀之这个人。
陆匀之如坐针毡,还未到前面的路口就等不及了,推开车门,在几排车流中下车,踩着高跟鞋,把手包放在头上遮雨,往人行道上小跑过去。
家明当做什么都没看到,过了好一会儿,才一拳砸在方向盘上,发出一声巨大的喇叭声,很快淹没在噪音此起彼伏的夏末夜里。
陆匀之隔着一条马路都听到家明一声愤怒的喇叭声,跑着的她突然觉得腿抽筋,蹲下来轻轻抚摸自己裸露在空气外的小腿,头顶的雨不停地落在她背上。陆匀之忍住泪,忍住小腿抽筋的痛站起来,无畏地走在人行道上,过马路,截的士。在车上坐了一会儿,慢慢红了眼眶,低着头,细碎的头发挡住她的脸,双手紧绞,眼泪如窗外的雨逐渐加大,咬着嘴唇没有哭出声。
受了许多生活的苦没有哭过,所有的眼泪都为这个人准备。
司机把她送到目的地的时候,陆匀之才渐渐止住了哭泣,准备付钱下车的时候,才发现她刚刚报地名的时候,没有报酒店的,而是回家了。上次郑欣然的入室抢劫的恐惧还让她心有余悸。
陆匀之让司机不要停表,把车靠在小区门口,她想安静地坐一会儿。
夜班的司机趁机也休息一下,调了个听歌的电台,里面传出梅艳芳哀愁的歌声“……我看着寂寞渲染成一幅画,忧郁的留白填满生活上,我不想这样,但又怕爱回来敲我窗……”
电台的歌一首接一首,的士司机也看不下去了:“姑娘,下车吧,表都快跳到一百多了。”
陆匀之点头,有些疲倦,跟司机说:“再等等,我想再坐坐。”
司机没再出声,靠在车窗上跟着电台哼歌。
陆匀之伸手在包里瞎摸了一阵,想找支烟出来抽,突然想起,她答应了家明要戒烟,已经有段时间没抽过了,有这么快吗?家明已经回到她的生活中,影响她的呼吸习惯了吗?她不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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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五啦,要去哪里浪?
昨天看完了亦舒的《假如墙会说话》。
里面有一句话:不是失望,不是悲哀,而是淡淡的惆怅。
契合我昨日的心情,幸好,今天是个好天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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