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上篇)
我搬到了徐汇区复兴路那边,离学校每天骑车半小时就到了。也是老公房,但也不算太旧,三年前中等装修过,比五角场的大很多。我也从10平的次卧搬到了20平带独立阳台的主卧。
我终于在房间里添置了落地镜、书架、衣帽架、地毯,贴了墙纸,挂起了照片墙,在阳台养了花草盆栽。我也有更多时间做饭吃。楼下有24小时便利店,有一对父子俩开的烧烤摊,还有一家每天都想吃的麻辣烫。
房东是个地道的上海男人,在附近的上海植物园上班,温文尔雅,大大方方。有一回热水器坏了,他第二天就过来换了个新的。洗衣机转不动了,他当周就换了台好的。
每次过来修换东西,我说:“麻烦你跑一趟了。”他总是连连说着:“是我东西坏了,你们生活才受麻烦呢!”我一听很是感慨,想到了之前的一个房东老太太,越发觉得现在的房东好。
室友是88年的姑娘,独生女,在人民广场一家证劵公司上班,文文静静,有些高冷。佛教徒,每天吃斋念佛,从不吃荤。我经常在凌晨一两点上厕所时,听到她在黑暗的房间里念佛的声音。
人还不错,就是邋遢了些。煮完饭的电饭锅两个月不洗都长了霉菌,冰箱里塞满了各种过期变质腐烂的食物,吃饭的餐桌上有时能看到她的袜子,她房间里到处躺着衣服鞋子零食袋......我每天再晚回家,也要把厨房卫生间客厅拖洗一遍。
她的房间唯一干净的地方就是佛台了,她外出时就让我帮她点点香,佛台换换水。除了长假出去参加法事,周末她都宅在家里念经。也没什么朋友,只结交几个佛友。偶尔她会带着佛友来家里小住几天,一起吃素念佛。
她跟佛友最兴奋的,是一起听电台的讲经大师打电话。大师在电话那头解答每一位热心来电的施主的困惑,算命、支招、谈人生。每次接通了大师的电话,我的室友和她的佛友就异常激动,一字一句地说着最近身上哪里哪里不舒服,心情怎么怎么很低落。
大师在电话那头建议她们多去放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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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友的妈妈也来这里住了一段时间,她们一起念佛。有一回我晚上回到家,她妈妈敲我的门,拿着一本经书,跟我说:“今天我们打电话给大师,她说你这房间照片太多了,应该拿下来。不然房间里不太干净。这本经书你拿出去读读,读完以后烧了,可以驱赶你房间的东西。”
我听完心里直发毛,支支吾吾应答着,当着她的面把我做的照片墙给拆了。经书放在我的房间里,到现在都没有读。
我们上课的时候,她妈妈就在家里念佛,周末她妈妈可能会跟我聊几句。问我家哪里的?做什么的?工资多少?有没有男朋友?男朋友工资多少?做什么的?上海有房子吗?
我说:“工资不高,没房子。 ”
她说:“最好嫁给一个有房子的人啊。”
我不知如何接话,就走了。
有时我在房间写字,她妈妈过来说:“会写文章真好啊,我闺女工资都没你高呢,快30岁了,才5000块。”
我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继续低头写。
相比较她妈妈,我更喜欢室友。她买了好吃的马上跟我一起吃,有吃不完的东西都让我帮她解决,新买的包包不想用就送给我,每次我打扫完,她都特别不好意思捂着嘴说自己太懒太邋遢。
不过她从来没跟敞开心扉,也不跟我聊工作和生活。我到现在都不知道她具体做什么工作的。也没听到提到过要交男朋友。有一回我在看《白夜行》,她走过来,倚在门上说:“呀,你也在看啊,我失恋那会儿也看过这本书。”我没有问她更多,有些话要是想说,总会自己开口,强求无意义。
一年后租房合同快到期了,我去问房东有无续约的打算,他说:“这个房子还都是三年前的市场价,现在行情不同了,我们要涨了。”涨了1500元一个月,我跟室友觉得太过夸张,不能接受,决定搬家。
想到客气爽快的房东一口气帮我们涨了那么多,不禁悲从中来。卖方和买房,终究还是利益关系。我更感叹是,人生要到什么时候,可以不为了突然涨价的房租而焦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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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累。
这次不想自己找房了,让中介帮我看房,我付中介费。第二天,中介阿姨就给我打电话,附近小区有一室户出租,在顶层的六楼。我去看了房后,40平,没有客厅,但厨房和卧室够大,3000元一个月。
我想了整整一周,还是决定租下来,贵是贵了点,但我当时兼职七七八八加起来也上万了,勉强还能撑过去。一个人住,总是省心的。可是这时候室友死活都要让我和她一起租那个很远的一个房子,一室一厅才2500,16年的行情可想而知得有多远,架不住她的请求,重要的是,因为他,我也不再想住的离杨浦那么近了,最后决定跟她一起搬到了浦东新区的东方体育中心。住过来了就不能想太多,想太多就是给自己添堵。
搬家那天,我没想到我会有那么多东西,收拾了二十包行李。看着满屋狼藉,我这个资深洁癖第一次不想动手整理。其实我当时想的是:我很可能在某一天熬不下去了。
把东西提上没有电梯的六楼,躺在床上就哭了起来。六楼,又是六楼,最高层的六楼。我住那么偏僻的小区,二手房房价都涨到5万一平了,更别说市中心的十几万。来上海这两年,卡里的余额越来越多,我那天算了下,离能在上海买套房,大概还差五百万。
房东一家都是东北人,三十出头,老婆刚生完孩子。他的父母手头宽裕,给孩子在浦东赞助了一套大房子。房东喜欢看球,整日看他在朋友圈发上海体育场比赛现场的图片和视频,他开车技术好像也很一般,经常收到他车子的罚款单,发信息叮嘱我好好保留着单子。
住了半年,他就把房子卖出去了。新房东一家住在闵行,买房子只是为了投资,自己不住,租出去,等着房价上涨转卖。一年后,我所租的这套房子就涨了一百多万。
我的新房东,是个做生意的商人。我让他帮我办一张上海居住证,房东当即答应,到约定那天早早地过来,我们去居委会开了证明,又打车到最近的社区事务所。他不紧不慢,很是配合。快结束时,他说:“我要和一个朋友谈生意,先走了。”我说:“等下我打车送你去车站。”他说:“不用了,我喜欢走路的。”
据说上海限购后,他跟老婆假装离婚,又买了一套房子。不过还没到复婚那天,他老婆背着他跟别的男人再婚了。
一直是他女儿跟我沟通,我每季度把房租转给她账上,也是我跟她唯一的聊天记录。
在这边住了一年多了,房租又涨了三百每月,我也没搬家,不想折腾。每到交租那天,就忍痛送出小一万块钱。
除了阳台经常渗水进来,一到雨天就异常潮湿,别的都没大碍。和室友住久了住起来也很舒服。不管我多晚下班,到家了总可以放心大胆在房间里走动,偶尔还能在厨房里煮碗面吃。房间里每个角落都是经过我精心布置的,乱了还可以亲手还原它。
我现在的工资还算可观,省一省,每年能攒下一点钱。我也不知道我攒这笔钱到底干什么,除非发了一笔横财,我在上海是买不起房子的。这笔钱可能一部分是爸妈老了以后的医药费,一部分给我以后急用,一部分跟未来老公还房贷。钱,要花总是能花掉的。
时常想着,我放弃在重庆的优越生活,来到上海学习吃苦受罪,明知道留下来很艰难,还是死扛着。来上海这四年,我从杨浦邯郸路**号,搬到曲阳路,再到杨浦区江湾的逸仙路,最后到徐汇复兴路,17年我又搬了一次。这次依然是室友求着我合租,两室一厅才3500,室友为了让我同意合租,专门把一个卧室腾出来给我做琴房,我们两个睡一间卧室她愿意出平均的房租费,其实有时她更喜欢睡客厅的沙发床。可是因为房东卖房、房租涨价、换了工作,想离他更加远些等任一原因,都可能再次流离。今年终于我也毕业了,可以全心全意的工作了。或许,开年我会回到杨浦,决意要在初来的那个地方开辟出自己的小天地,一间属于自己工作室或住房,十年二十年……又或许我会离开这座城市。
挣扎在这个城市,居无定所,三番五次,只为每次的停留,能久一点。去多看一次展览,去多听一场话剧,去多认识几个有意思的人。哪怕只是多享受下,每天早晨起来后,从房间阳台照过来的光。
12
这几年刷朋友圈,那些留在老家的同学早就结婚生子,住着便宜又宽敞的大房子。曾经最好的女朋友,也为了房子,嫁给了上海郊区矮胖又无能的男人,只因他有一个上海户口,一套上海房子。
上次我跟她见面,我说:“你婚后过得开心吗?”
她噗嗤一声,用一种嬉笑的眼神看着我,说:“有什么开不开心的,日子嘛,闭着眼就过了。”
我看着她,眼圈有点红,也跟着笑了。
临走时,她抢着买了单,并对我说了一句:
“你一定要坚持久一点啊。”
完结
(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盗用”作者七毛命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