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沙记忆

长沙跟我记忆中不太一样。

四年前,我背着行囊,听着耳机里的押尾精选集,独自游荡在湘江两岸。连续四天,我都住在岳麓山脚下那只有不到十五平方米隔间的旅社里。老板是广西老乡,为我的穷游出谋指路,待我周到。

恰逢国庆庙会,四天的行程,橘子洲就去了两回。那里令我流连的,除了江畔美景和精巧楼阁,还有阳光下跳动鲜活的面孔。

那日天朗气清,江风和畅,绿柳连波,琥珀色的飞檐探入碧空。

少女们手执团扇,衣袖翩跹,三五成群地嬉闹于草木之间——江神庙前聚集了一簇身着汉服的年轻女孩,她们服装考究,装扮精致。

近年来传统国风和二次元文化交融,汉服文化在年轻群体中得到广泛传播。虽然汉服早已远离现代生活,但正是这种疏离感,使其成为极具吸引力的汉文化载体,让敢于尝鲜的年轻人重获来自遥远年代的认同感。这或许也是近年“汉服复兴”运动主要由年轻人引领的缘由。

当时的我手举相机,自然无心思考这些道理,一心构好图,便迅速按下快门。

“啪嗒。”

易拉宝收起的一瞬,横杆与卷轴外壳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金属撞击声。

两天前,飞机在冷风中降落。我把只剩三个轮子的行李箱艰难地挪出航站楼,架上一辆进城的出租车。

车子一路上被阴雨笼罩,车速缓慢,司机也不太在意视野,任凭雨点在挡风玻璃上堆积,直到眼前的道路化作一团冷灰,才慢悠悠地打开雨刮器,接着再关掉,等一阵,又再打开。

他用紧促的本地口音对我说:“长沙说小不小,说大,也大不到哪去!”

万家丽高架上排起长龙,红色车灯绵延数百米,钻入远处昏沉的云天。我问司机“万家丽路”名称的来历,答案令我感叹:有钱真的可以为所欲为。

这周城里举办盛会,人车汇聚,招聘组只能订到远离校门的一家酒店。这里地处偏僻,装潢也无法令人满意,但比起徒步两公里来到地铁站,再花一个小时乘车进市区,我更愿意在招聘会结束后留在房间,继续处理手上的工作。

收拾好易拉宝,意味着长沙的行程告一段落。

宣讲会当天与同事闲聊,我似乎意识到,越来越多的本科生选择考研,不是别无选择;相反,只有积累更丰富的学识,才有机会迎接更多的人生选项。回想自己当初决定踏入社会的理由,也并非完全追随本心。记得面试官问我为什么不利用好成绩继续深造时,我的答复是“希望尽快改善家庭条件”。

选项从来没有因人改变,是我们自己屈从了一时的境况。

即将离开长沙的前一天,我没有迈出房门一步,只是时不时走到窗边,看向路旁长满荒草的土坡,由日入夜。这里使我想起十年前的大学校园,同样的新校区,崭新的建筑坐落在荒凉之上,形成强烈反差。那时的我,伫立在大风呼啸的阳台,凝望星空下远方的蛮山,希望找到未来的出路。

生活没有重来,一切走过的路都是人生阅历。今天的阴雨长沙,构建了我对它的另一重印象,补完了这座城市于我的独有记忆。

2018年10月23日 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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