①
像所有热恋期的情侣一样，赵菲和季唯也曾轰轰烈烈相爱过，一个声称爱情是氧气，一个就是氧气发射机；可当爱情中的甜蜜外衣被现实洗掉了色，彼此的面目早已不再如当初那般清澈。
出租屋里，赵菲在等季唯回来吃饭，其实就在刚刚的半小时前，季唯已经打过电话，告诉赵菲自己正在加班，就不回来吃饭了。但赵菲还是选择等，她一直有这样的习惯，即使季唯说了自己不回来吃饭，她也要等着对方。
赵菲的心里，季唯是那个即使手边有活要忙，也一定会赶回来和她吃晚饭的男人，所以她要等。
出租屋里的抽水马桶堵了，不去冲水也总会有声音从里面发出来，咕隆咕隆的好像被人扼住了喉咙。
赵菲准备了季唯前几天就想吃的西红柿炖牛腩，还有自己腌好的咸菜，桌边摆着一瓶葡萄酒，虽然和中味十足的菜肴不太匹配，但不影响做饭时自己的幸福心情。
赵菲看了看表，时间已经过去了两个钟头，季唯还是没有回来，她拿出手机传了条简讯过去，手机屏幕一直亮着，但消息提示音却一直没有发出声来。
季唯是在快十一点半的时候进门的，屋里黑漆漆的，季唯以为赵菲已经睡了，他蹑手蹑脚的准备开灯，却突然被赵菲传出的声音吓了一跳：“回来了。”
季唯“啊”了一声，按下了开关，回头却看见满脸泪痕的赵菲。
“你干什么呢？还不睡觉？”责备的声音却在看到桌子上的西红柿炖牛腩变了强调。
“说了不用等我。”季唯走过来略带抱歉的说。
“有点凉了，我去热热。”赵菲像是没听到对方的话，起身就去热菜。
桌上的菜被热了又热，牛腩和西红柿的颜色已经快分不出来，季唯叹了口气，乖乖的坐下。
季唯很想告诉赵菲，其实我已经吃过了，但他看着赵菲的样子，实在不忍心，他觉得很累，这种累像是被谁挂在身上。
②
“你爱我吗”躺在床上，赵菲突然这样问了一句。
睡梦中的季唯迷迷糊糊，叮嘱她“快点睡吧，明天还有工作呢。”
“你爱我吗？”赵菲加重了音量，季唯彻底醒了过来，却不愿意回答她。
“以前工作再忙，你都会回来陪我吃晚饭；不论在做什么，你都会发短信告诉我；你现在怎么了？”赵菲把身子背过去。
季唯叹了口气，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们结婚吧。不管你有没有房子，有没有车，我都愿意嫁给你。”
“菲菲，不管我有没有房子有没有车，你要知道我都会娶你。但我爱你，就不想你跟我过苦日子，你明白吗？最近单位的领导很重视我，手边这个项目忙完，很可能就会升职，我不能不管不顾扔下同事一个人回来只为陪你吃顿饭吧？”
“不是一顿饭的事情。我觉得你不爱我了。”赵菲哽咽起来。
“为什么你现在总是喜欢猜疑？我不想解释给你很多遍这件事情，我爱你，从始至终都没变过。”
“可我感觉不到了。”
季唯搂住赵菲的肩，让彼此贴的更近些，接着他握住赵菲的手，按在自己的心上，“你感觉到了吗？它没有一天不是这样热烈。”
③
“季唯，你回来吃饭吗？”
“不回，单位有应酬。”
“好的。”
赵菲在计算着自从季唯升了职，他们有多久没在一起吃饭，每天晚上季唯回来不是伶仃大醉，就是倒头就睡，热恋期的那种甜蜜早就不复存在，他们还没结婚，却比老夫老妻更形式化。
早餐在外面吃，午餐在外面吃，唯一能一起吃的晚餐，现在也成了赵菲一个人的事。
赵菲准备好季唯要换的衣服，放在床头，第二天早晨她走的通常早一些。他们已经不再去亲吻对方，怎样的浓烈的爱情倒在了案板上，都不过是一盘家常菜罢了。
有天季唯洗澡，赵菲看着季唯亮起的手机屏幕，犹豫着要不要看，她悄悄的走过去，试图从屏幕上扑捉到什么，但季唯没有给她机会，他的手机上了锁。
他从来不会给手机上锁的，或许是工作需要吧。这是季唯经常说的话。有天晚上他们出去看电影，他买了一份女生的礼物，却不是送给赵菲，当时赵菲问：“这个礼物是要送给同事的吗？”
季唯淡然的说：“是的，工作需要。”
赵菲当然不知道有什么工作需要送女生礼物，除非是客户或者是老板，无论是哪一种都足以让人浮想联翩。
于是她在商场里大吼，声嘶力竭，歇斯底里。季唯看着她，半响没有说话，没有解释，而是转头走掉。
是在那一刻吧，赵菲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破碎了。
后来，她再也没闹过。
④
“今天吃什么？”洗完澡的季唯裹着毛巾出来。
“我以为你吃过了”赵菲头也没抬。
季唯楞了一下，又走到赵菲身边，“我们出去吃吧，火锅怎么样？你不是最爱吃海底捞吗？”
“听说上次我们去的那家电影院出了新口味的冰激凌。”
“你怎么知道？”赵菲一句话问的季唯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和同事去的？”
“嗯，大明他们。”
“他们也爱吃冰激凌。”
“你有完没完？”季唯像是偷了玩具被捉到现场的孩子，怒不可支。
赵菲不理他，继续摆弄着手里的东西。
“我真的觉得现在的日子很无趣。我都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季唯无奈的说。
“你从来都不知道。”赵菲起身准备去卧室，却被季唯拦下。
“你到底想我怎么样？”
“我想吃煮面了，你要不要去煮给我吃？”季唯没想到赵菲会突然这样说，顿了半天才回答：“好。”
⑤
“面好了。”季唯端着面处理，放在桌子上
赵菲洗完澡刚出来，头发湿漉漉的，季唯拿了吹风机递给她“吹干再吃吧？不然容易感冒。”
赵菲坐到凳子上，等着季唯，季唯看递过去的吹风机没有接，就知道了赵菲的意思。
他走到赵菲身后，把电源插好，开始给赵菲吹头发；季唯看着赵菲发根地下生出了一些白色，手指有些颤抖了。
强势的风从头皮到发梢，赵菲换了个姿势耐心的等待着。季唯换手吹另一边，才发现赵菲的头发都已经那么长了。
吹好头发后，赵菲端坐在饭桌前，准备吃面。
季唯坐在对方，看着赵菲，思量了半天，犹犹豫豫的说：“菲菲，要不我们结婚吧。”
“好。”
季唯大概没想到赵菲会答应的这么迅速，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饭桌上，有那么五分钟的静止，赵菲迅速的喝完碗底的汤，把鸡蛋留在旁边。
“不过不是和你。”赵菲放下碗
“为什么？”赵菲分明听到了季唯呼出了一口气。
“因为我不能和一个不知道我对鸡蛋过敏的男人结婚。”
季唯愧疚的看着碗里的鸡蛋，摇了摇头。
“上次你凌晨回来，说过的话还记得吗？”赵菲问
“什么？”
“我说我爱你，你记不记得你回了我句什么？”
季唯摇了摇头，不是不记得说过的话，而是不记得是哪一次的凌晨。
“我说我爱你啊季唯，我特别爱你，你知道吗？”
“你知道你回了我句什么吗？你说，你烦不烦啊！”
“大明婚礼上，捧花恨不能送到你跟前，你却连看都没看一眼，我就坐在你身边，你的眼睛却望着别处。季唯，你不爱我了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我没有不爱你。”季唯强调
“菲菲，我只是不知道我该用什么爱你，离你越近，我的卑劣就越明显，我们在一起这么些年，我没有一刻不爱你。每次我看到你望着我的眼睛，每次我看到你希望我给予的回应，我就恨不能抽自己两个耳光。”
“你爱我，但你却不能忍受和我一起过平淡的日子，是吗？”
“我不是你的精英女神客户，也不是你颇具魅力的女上司，你渴望在这个城市扎根的野心，没有一刻不暴露在生活里。”
⑥
火车站，季唯拖着赵菲的行李箱，他们一前一后的进入候车厅，季唯拿着赵菲的水杯去倒热水，走路的样子一如从前。
赵菲打开季唯的手机，里面存着客户ABCDE，微信里自己的名字始终被置顶在第一位。她漫无目的的滑动着屏幕，看到什么就点进去。
有那么一瞬间，赵菲觉得自己错了，错过了季唯这么多年的成长，错过了两个人这么多年的撕扯，错过了本该属于彼此幸福的时光。
季唯端着水杯回来，赵菲目不转睛的看着季唯，想到刚认识那时，他们的见面，每一次都是赵菲飞奔过去，扑到季唯身上，他会稳稳的接住她，稳稳的，从来没失误过。
赵菲很想站起来飞奔过去，但脚却像灌了铅一样动弹不得。
上车前，季唯嘱咐赵菲各种事宜，一如从前般温柔。赵菲笑着接受，笑着转身，笑着向前。
刚走了几步，她又回过头望着季唯，沙哑的喊：“孙子，你的七彩祥云我见到了。”
一句话，季唯泪流满面。
赵菲笑着挥了挥手，泪水在眼里打转，她刚才在季唯的手机备忘录看到，每年自己生日季唯都会在里面备注：“距离娶菲菲还剩几年”。
最后一次，是前年。
季唯写：距离娶菲菲还剩1年，我就快做到了。
可是从前年开始，赵菲就已经不再过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