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波：还好文字依旧

前阵子读星野道夫的摄影集，除了照片拍的好文字写的也朴实自然，让人心旷神怡之余也常常引发认同与思考。其中有一句话，觉得分外的对。

坚持正确的事很困难。

我们接受着黑白、对错这样分明的教育，正确的事就是正确的事，去做正确的事理所应当，怎么就难了呢？

小波先生在《沉默的大多数》里写了一段投诉邻居乱停自行车的事儿，原话是这样的：

假设有人常把一辆自行车放在你门口的楼道上，挡了你的路，你可以开口去说——打电话给居委会；或者直接找到车主，说道：同志，“五讲四美”，请你注意。此后他会用什么样的语言来回答你，我就不敢保证。我估计他最起码要说你“事儿”，假如你是女的，他还会说你“事儿妈”，不管你有多大岁数，够不够做他妈。当然，你也可以选择沉默的方式来表达自己对这种行为的厌恶之情：把他车胎里的气放掉。干这件事时，当然要注意别被车主看见。还有一种更损的方式，不值得推荐，那就是在车胎上按上个图钉。有人按了图钉再拔下来，这样车主找不到窟窿在哪儿，补胎时更困难。假如车子可以搬动，把它挪到难找的地方去，让车主找不着它，也是一种选择。这方面就 […]

摘自：《王小波全集·第一卷:杂文》 — 王小波

先说这投诉别人乱停自行车的事，它总没错吧，也算不得多难的事，可它做起来也顾虑挺多。做正确的事儿容易妨碍做错误的事的人，是要被人指指点点的。要这么说，做错误的事儿的人不妨碍别人么？妨碍着的很，可这种能干出妨碍人事的主儿多都不是什么善茬，给人添麻烦添的特别理所应当。

这种明眼就能看出对错的事还好，遇到了些不好分辨的事那坚持起来就更难了。比如这几年身边朋友常常纠结的关于结婚生子的事儿。要说社会的大多数人到了一定的年纪都是选择结婚生子的，但有些人要是自己觉得单身也挺好不结婚不生子也没什么错误，个人选择最是需要被尊重。可这种时候，这种不符合主流的个人选择是要完全站不住脚、被指点的体无完肤的。在别人眼里这是一种错误、不正确的选择，以此来绑架个人，可个人选择这个事情只要不对别人造成伤害与麻烦，完全的符合个人的意愿随心所欲那才是不错的。坚持正确难的地方，就在于你的言行总要被评判着，这种评判的标准却全然归于那个评判者的喜好观与正误观。人们习惯用自己的喜好来评判别人、用自己的经验来论断事件、用自己的期待来要求回报，所以你的行为或选择一旦超越了别人的喜好、经验或期待，就是要承受被指正、修改的压力的。

萨特说，他人即地狱。

坚持正确的事困难的地方就在“他人”。

坚持着写真话、指明别人的错误，常常都是不合时宜的，王小波就是一个常常说出不合时宜的话的作家。在70、80年代，这种略带讽刺的冷幽默更加不合时宜，倒是到了如今的互联网时代王小波更大放异彩起来。我读的王小波不多，大学时开始读他的《红拂夜奔》和《黄金时代》，很多文字读着都叫人脸红心跳，如今很多段落在记忆里遗失不明，只记得黄段子泼辣直接看得很过瘾。后来读他杂文集，读《沉默的大多数》和《特立独行的猪》才觉得这人写东西真是有趣，文字里都长着尖刺，读着爽快的很。

再后来，读他写给李银河的信，觉得文字热乎乎的、有脉搏很真诚，也挺美的。人得细细的去聆听自己的情感，才能真诚表达出来，也因此打动着别人。

今天，王小波逝世20年了。这20年世界变化飞快，人变化也大，可好在文字不变，文字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