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离(原创小说)(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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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鼓浪屿

将近3个小时的飞行将陈菲从喧嚣拥挤的帝都带到了清新文艺的厦门。飞机降落前,厦门刚刚下过小雨,停机坪湿漉漉的。走出机舱门的一刹那,一股温暖潮湿的空气扑面袭来。陈菲忍不住深深的吸了口气,湿润的泥土芳香,稳稳沉淀的香气,不像北京的雾霾,轻浮的灰尘,各种成分热闹的PM2.5呛得人肺管生疼。

陈菲在机场更衣室换下厚重的大衣,套上了黑色连衣裙,驼色薄风衣,黑色平底鞋,感觉整个人都轻盈多了。她照了照镜子,觉得有点太黑了,又从行李箱里掏出一个红围巾围上,对着镜子理了理齐肩的直发,走出机场。

11月的厦门仍然郁郁葱葱,陈菲在出租车里静静的看着这宽阔潮湿的街道,小雨过后湛蓝的天空,路上不多的车和人,路边不一样的植被,有沧桑感的房屋,灵秀的山,无边的海……一切都和3个小时前那么不同。陈菲的心和思绪好像都放空了,用来仔细体验这不一样的周末。到达宾馆时已经接近中午,陈菲放下行李就直奔她和沈涛约定的见面地点:鼓浪屿码头对面的XX饭店。这是陈菲挑的地点,餐品以当地特色小食、茶点和海鲜为主。在露台上用餐的话还可以隔海眺望对面的小岛——鼓浪屿。

电话里沈涛说他已经在露台上占了坐位,陈菲便径直走入露台。这个露台不大,也就10几张小桌,陈菲环视了一圈,只有2张桌边只坐了一个人:一桌是一个单例儿的小姑娘,清新文艺的打扮,面朝露台入口,显然也在等人。另一桌是一个带着黑框眼镜蓄着胡子的男士,难道是他?陈菲眯起了眼睛朝这位胡子男士走去。而这位男士也注意到了陈菲,用不确定的眼光打量了她2秒,然后起身迎上前去:“陈菲?”

“沈涛?”陈菲伸出了手,“你,你头像照片里没留胡子啊?”

“啊,呵呵,胡子确实不好认。”沈涛轻轻握了下陈菲的手,“你倒是,没怎么变。请坐,请坐。”

“怎么可能,上次聚会也得七八年前了。”沈涛的恭维虽然不高明,却也受用,陈菲不由自主的低头莞尔。

“哪天来的厦门?”沈涛帮陈菲倒了杯茶。

“哦今,今天刚刚忙完,周一来的,开会。”陈菲险些说漏,“我记得你是老师,老师可以留胡子么?”她还在打量眼前这个有点陌生的男人:身材匀称,驼色夹克、黑色西裤、黑色皮鞋,咦?这衣服和她的有点撞色了。平头、两侧鬓角已经掺了些许白发、黑框眼镜、W型的胡子干净而有型,目光里透着敏锐,神态里带着儒雅。

“对,在华侨赞助的学校,比较自由。你怎么样?”

“还是小编一枚。我们点餐吧,饿了。”陈菲回避着工作话题。

“哦,好,边吃边聊。”沈涛递过点餐单,“需要推荐么?”

陈菲没抬头,熟练的在心仪的菜品后画着对勾:“你有忌口么?”

“没有,我都行。”

“那就我点喽?我是美食编辑。”

“啊,真的?!那我今天有口福了……”

陈菲点完后,将单子递给沈涛:“看看还有什么要加的么?”

沈涛接过单子,发现陈菲点的菜品基本上都是这里的好评菜,只是……

“你来过这儿?点的很精准啊。”沈涛问。

“没来过,百度的。”

“哦,呵呵。不过这里的海蛎煎可不是厦门最好的。”

“是么?那哪里是啊?”

“现在告诉你,你也不信,你先尝尝这里的,留点肚子,一会儿带你去吃,相当近。”

餐点上的很快,姜母鸭、土笋冻、沙茶面、当然还有海蛎煎。一边吃着不一样的美食一边欣赏蓝天白云,碧海小岛,陈菲的心情舒朗多了。这里,她是陈菲而不是什么TERESA;这里没有雾霾,没有寒风,没有喧闹的汽车喇叭和堵得长长的车队,在完全陌生的环境、面对着看起来陌生而友善的面孔,一切都是那么云淡风轻,整个人的心情都放松了。

“对了,你老婆是什么工作,孩子多大了?”陈菲渐渐熟悉了沈涛的胡子造型,试图驱散围绕在桌边略带尴尬的陌生氛围。

“哦,她也是老师,儿子10岁了。你呢?”

“女儿刚上初中。先生呢,是个技术宅,高智商帅哥,情商略低。”吃饱了的陈菲慢慢打开了话匣子,她捧起一杯茶望着大海说,“不过,无所谓,我找对象一看智商二看外貌,我不在乎他情商高不高,反正都没我高。”

“不会吧,你老公王思聪?”沈涛斜着眼睛看着她,呵呵呵的笑了起来。

陈菲扭过头来瞪了他一眼。

“还真是啊?”他自顾自哈哈的笑了起来。

“我记得你以前不怎么说话的,多酷。”陈菲放下杯子,双手交叉着靠坐在椅子上。

“嗯嗯。”沈涛喝了口茶,咽下笑,清了清嗓子,抬眸:“不过我现在是老师,不仅要说,还得说得有意思才行。”

“你教哪科?”

“高等数学。”

“这怎么能讲的有意思,你来一段我听听呗?”陈菲挑衅。

“别啊,这多不好意思。”沈涛低头笑笑。

“来一段。”

“行,那就来一段大一新生第一堂课的第一段话吧。”沈涛抬了下眼镜,看着对面的“学生”:“让人魂牵梦萦的东西,一般都具备三个特点:有难度、能实现、你喜欢。体育运动、打游戏、追女孩子,当然也能追男孩子啊,是吧,但凡你能说的出来的,基本都如此。数学,就具备前两个特点。我的作用就是想让大家喜欢上它。一个个数学公式、定理,带着历史的风韵,前人的思索,优雅端庄的站在我们面前时,我会把他们一一介绍给大家。就这样。”

沈涛的嗓音清爽、富有磁性,语调沉稳,停顿得当,这段新颖的“媒婆式”推介让陈菲暗自觉得好笑。

“沈老师,数学男的女的?”

“嗯!?”沈涛审视的看了陈菲一眼,就好像她真的是一个挑衅的学生:“你是男的它就是女的,你是女的它就是男的,总之你们至少要和它培养一年的感情,你们用情的深浅将和你们的考试成绩成正比。不过,”沈涛语风一转,神情也变得认真温和起来:“我觉得数学和女人有个共性。”

“什么共性?”陈菲感兴趣的凑过身去。

沈涛伸出食指,像点黑板一样在空中晃了2下,煞有介事的说:“你看,要想得到正确答案,你需要认真验算,反复推论,总之需要费尽心思,虽然有时得出的答案是‘此题无解’。数学因此更像女性,要不怎么华罗庚是男的,陈景润是男的,胡克是男的,啊,等等等等。”

“嗯,有点道理,也有点意思,不过我还是不喜欢数学。”

“那是你没听我讲,你听了……”

“走吧,走吧,结账!上岛!我喜欢岛,把岛介绍给我。”陈菲打断了他,笑着起身,抢先把账结了 。

“嗳!好好,你还是老样子啊,语风犀利,动作麻利。”沈涛无奈。

二人出了饭店,陈菲跟着沈涛沿着饭店墙垣走到街角。

“这的海蛎煎全厦门最好。”沈涛指着几米远外的小摊位,“老板来一份。”

“就在这?”

“对呀,好吃又便宜,价钱只要刚才的一半。再试试。”沈涛从老板手里接过纸盘递给陈菲。

陈菲慢慢品尝着,这家的海蛎煎火候要大一些,甜味要淡一些,确实比饭店里的更合口。

“确实比刚刚的好吃。”半个海蛎煎已经进了陈菲的肚子,“为啥大饭店做不出来这个味道?”

“本来海蛎煎就是福建的贫民小吃么。再说跟你的心理也有关系。”

“怎么还和心理学有关系?”陈菲不解。

“它是便宜的地摊货,你的期望值就低多了,这样一试,超出了你的心理预期,反倒觉得好吃多了。”

“不会吧,你这是质疑我的职业操守。”陈菲把剩下的半个也巴拉进嘴,“你行啊,还教心理学?”

“呵呵,教育心理学,略懂。吃完了?走,我们去码头。”沈涛接下陈菲手中的空餐盘,扔进摊子边上的垃圾桶里。

码头就在饭店对面,里面停泊着没有设置乘客座位的摆渡船,像个海上移动回廊。站在这回廊里离岸远去,扑面而来的海风逐渐吹散了陈菲心中的阴霾,取而代之的是越来越浓的好奇与期冀。由于不是旅游旺季,很快,摆渡船将二人送上了鼓浪屿。

“到了,鼓浪屿上没有车,自行车都没有,交通工具就是腿。”2人下了船,沈涛开始导游。

鼓浪屿虽小,但五脏俱全,也是众多艺术家和作家的故居。岛上建筑古朴或华美,一座座小别墅藏于绿意盈盈的植被之中,稀稀落落地环绕着岛上的制高点——日光岩。咸湿的海风夹杂着桂花香扑面而来,到处都像极了海子的诗句: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来鼓浪屿有没有特殊目的?”沈涛的问话中透着狡黠。

“没啊,纯属散心。”陈菲不解其意。

“哦,好!那我们先看看繁华地带,然后再带你去看点特别的?”

“好啊!”

午后的鼓浪屿阳光明媚,沈涛和陈菲漫步在鼓浪屿的“商业街”上。一间间精致的特色小店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格外悠闲慵懒。每一间小店门口都用心装点着店家尽心照料的绿植,有的还刚刚喷过水,叶子上饱满晶莹的水珠折射着旅人轻松的脚步。

“这一片都是商业区,鼓浪屿的特色小吃,你现在肯定吃不下了,不过可以买回去带给家人朋友尝尝。”沈涛说。

“嗯,伴手礼。”

“嗯?什么?”

“要是杂志推荐,肯定会用‘伴手礼’这个词。嗨,职业病。”陈菲摆了摆手。

岛上有好多猫,姿态高的像这里的主人,那不屑的眼神和高高竖起的尾巴时时宣告着自己的地位。陈菲在一家咖啡店门口停下,一只肥圆的蓝毛折耳从容不迫地睡在店家高高供奉起的猫窝里。陈菲向玻璃窗里张望着,一张俊美的侧脸吸引了她的注意力:一个看上去20岁左右的男孩在有条不紊的冲着咖啡。他带着薄薄的软线帽子,宽阔的额头,白皙的脸庞,俊朗的眉,高高的鼻梁,淡然的神情,垂下的目光专注着手中的杯子。“这恐怕是哪家艺术院校的学生在打工吧?”陈菲推测着。这是多么年轻的一张面孔啊,青春的气息就这么肆无忌惮的张扬着。“这真是令人 ……令人羡慕嫉妒恨啊!”陈菲心生幽怨。

“进去喝杯咖啡?”沈涛问。

“不了,”陈菲用下巴示意了一下沈涛:“嗳,像他那么年轻时,你在干嘛?打过工么?”

“嗯?像他……我在……”沈涛朝男孩看去,“许诺?!”

“啊!许什么诺?”

“嗨,不是,那男孩是我学生,叫许诺!”沈涛眯起眼睛,“他怎么跑这打工来了,这臭小子高数不及格,我放水让他过的。”

“啊!你怎么这么没原则?”陈菲有点吃惊,“不会是师生恋吧?”

“你这什么啊?!”沈涛推了下眼镜,白了她一眼,急忙辩解,“你不知道,考完试,这小子就来找我了,他说他估计要挂了,求我放他一马。他在语言方面有点天赋,他拿来一些他刊登在杂志上的小文章,对我说他爱码字,虽然不爱高数,但对高数他已经尽力了。我当着他的面改了卷子,58变60。”

“不过汉语专业的,要求他算数好也没啥用。”陈菲表示理解。

“他是学化工的。”

“啊?”陈菲顿了顿,“哎,你说也是,有几个人年轻时能明确知道自己想干啥的。”

“他高数那样,还是趁早别干化工了。要不要进去坐坐?”

“不了,不了,这画面挺美,你别乱入,吓着人孩子,破坏了美感。”

“我……好好,走走。”沈涛无奈的点了点头。

  许诺?诺言的外表都是年轻美丽的,虽然可能内容有点混乱。陈菲想,她拿起手机偷偷的拍了一张:冲咖啡的许诺和睡觉的猫。

二人就这样,在午后被太阳烤的发白的石子路上慢慢溜达,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聊着高中、大学、孩子,享受着平日里难得的轻松与清闲。在商业街尽头的分叉口,沈涛选择了一条上山的小路。二人顺着小路而上,身边的风景也渐渐退去了繁华,经常走不久就能看见某个深锁的庭院,门牌上却赫然可见某位音乐家的大名。陈菲怀着敬仰之情仰望着院子里的小楼,摸摸枝叶已经伸出围墙的棕榈树。再走不久,小路上便只见他们两人的身影,鼓浪屿慢慢寂静起来,偶有喜鹊从路边的榕树上嗖的飞起,悠然穿过他们头顶上的长空,扇动翅膀的声音渐渐远去。

话语渐稀。

“快到了。”沈涛突然说。陈菲默然地跟着,只怕她多余的问话打破了这里的寂静。

沈涛又拐了一个弯,走上了另外一条窄小的石板路。这条偏僻小路的一侧是个教会养老院,白色斑驳的二层小楼,不大的空旷院子被锈迹斑斑的铁栅栏包裹着,门口的铁门上上着笨重的锁头,而路的另一侧是一个幽绿的小山谷。

“知道鼓浪屿给我印象最深的地方是哪里么?不是钢琴,不是海,不是什么咖啡店,就是这里。”沈涛停在了山谷前。

陈菲顺着沈涛的目光慢慢走近那个山谷,突然她停住了,只见这个被绿植覆盖的严严实实的小山谷里竟然散落竖立着十来座灰白的十字架和墓碑。这里是一座墓地。生与死竟这样醒目地一路之隔。

“不知道躺在这里的都是谁。”沈涛走上前去,“你发现没有,这里这么深却没有路。”

陈菲仔细看着,这里大概有10多米深,谷底是肆意疯长的杂草,山坡上生长着几株高山榕,它们垂下的长长根须悄悄的触碰着谷底。然而确实没有路。这样的包围让这些墓碑看起来有了一种与世隔绝的孤独。

“是不是被草盖住了。看样子他们的亲人不常来啊。”陈菲轻轻叹了口气,“不过这里真安静,好美。”

“我觉得这里就是鼓浪屿最静的地方。”

陈菲想了想,他理解沈涛说的心脏,商业化的鼓浪屿早已经没有了“钢琴之乡”的娴雅与淡然,此时的小岛已经难以给予她所期待的浓厚艺术体验与感染。这个中国现代钢琴的朝圣之地已经变成了文艺青年们休闲发呆以及盛放良好自我感觉的处所。倒是这片僻静之处孤独至极了的墓地给了她极大的心灵震撼,它是鼓浪屿抹不去、触不到的历史,这种永远的失去是藏在心底的痛。

“如果我今后有这样的待遇,也是知足了。”沈涛打断了她的沉思。

陈菲看了看一脸感慨的沈涛,嘴里吐出两个字:“腐朽……”

“嗯?为什么?”

“灵魂自由之时,还禁锢没用的身体干嘛?”

“那怎么整?”

“入海,算是归乡喽。”

“嗯,你真洒脱……”

“嗨,倒不是我有多洒脱,北京的‘房价’你也知道。”

“现在有那么夸张么?阴面的房也能贵到你想跳海的地步?”

“嗯,相当能……”陈菲忍着笑,走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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