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雪的高山中,你需要担心的,并不是雪.....
找不到路就准备掉坑里吧
降下的雪不是羽毛状,而是冰雹般结实的小石砾状圆球体,同时让鸡犬联想到小宝丽龙球或保丽龙碎屑(后来发现,小颗的他们叫雪,大颗的则真是冰雹,基本上长相只有大小的差别,这趟两种都被我们碰上了。)
刚开始走入雪中还感到万分新奇,充满兴致地四处拍照,但不久后向导拉马就忍不住开始催促我们赶快前进,因为照眼前降雪的势头,很快前人路过的足迹就会被雪掩盖,我们若无前人行道的指引,容易错失底下的路面,又遇路肩深邃,一步踩空了就像掉到洞里。
这下我才明白到,自己看到那些雪地上的深坑,起初还以为是兔子洞狐狸洞之类动物巢穴,经向导这么一解释,才知道是有人一时不察,失足陷落的穴。
直至后来到达ABC,鸡犬与率先抵达基地营的伦敦女孩聊开,她说自己上山的时候因为时间还早,新雪上没什么前人足迹,所以似乎她的向导在找路、带路之余,就一直左右不停地掉到洞里。
女孩当时只自顾自拍录影,并未特别留意为何向导在影片的背景里总是一下有、一下无的出现,现在明白,原来都是东倒西歪踩地不着、跌进雪里了。
ABC最后一程
离开MBC,开爬首先就面对大片上坡,鸡犬之前午餐时坐在房子里,就看见两三人从坡顶下来,因为坡度颇陡,所以远远的来人又滑又打滚,犬还在那边隔岸观火般看戏取乐,结果轮到自己爬坡的时候,才是腿软人喘狼狈的窘态百出,连自己都觉得真好笑实在太傻太滑稽。
挣扎半天翻过山坡,MBC已经像是两粒玩具小屋,座落在底下。雪又更大了,视野已经褪成全然均质的白色,天上、地下、远方、近处四面八方都被大雪厚厚覆盖,只看得到前途隐约起伏的白色雪堆,远山那些全没了。
视线毫无判断深度的依据,仿佛身处在一方没有距离的摄影棚中间,背景和地上只要用一张白纸就可以搭建。
在大雪的高山中,你需要担心的,并不是雪.....
山谷里一片白茫茫,周遭除了雪“砾”细末轻巧而绵密击打在地面与周身,所发出的哒哒声+人们脚步缓慢沉重的簌簌声+以及在高海拔(近4000)吃力上行的各人喘息声之外,天地万物静谧如谜。
忽然之间毫无预警地,一团发聋振聩的巨响冷不防在半空轰然爆裂,从顶头直劈而下,音量之巨大与深沉,几乎仿佛地面也随着摇晃震动。
鸡犬惊恐之甚,要用吓到魂不附体来形容真是一点也不夸饰,因为不知道那个声音到底是来自天空?还是山头雪崩?!
犬立马被这枚声弹炸得原地跃起,不加思索拔腿就跑。可能会有那种经验,就是当人受到极度惊吓时,肾上腺素一瞬间暴涌,使身体反射性地做出当下回避的动作,总之此时此刻也无论胆是不是快要吓破、还是胃收缩把披萨都吐出来,但肌肉紧绷和腿力迸发,还是让我瞬间做好拱背防卫之姿、冲出了数步之遥。
此时的鸡并未逃跑,毕竟这一片深山大雪要逃往哪里去?他的危急反应则是原地跳转180度然后抱头蹲地。
所以基本上等声响过去,定睛一看,鸡犬两只呈现出:一个无头乱冲一气(结果掉到旁边坑里),一个则是最后脸朝下扑倒(仆街)吃雪。
打断手骨颠倒勇,硬着头皮也要上
拉马见两人已六神无主(奇形怪状),赶紧趋前召魂收惊,嚷着“不怕不怕只是打雷!”
打雷?我半信半疑,但稍松了一口气,然而接下来心头却一直缭绕着那面半倒的标示牌影像,上面写着“前方雪崩危险区”,雪崩!越想越发毛!“若在平地加德满都,是一边下雨一边打雷,至于山上那就是一边下雪一边打雷,别担心。”拉马老神在在的表示。
然而雷声却不停,每一下都轰得我心惊肉跳,每一下都打得小脑袋里的胡思乱想更加离谱,心中不安节节高升,谁能确保这撼天动地的高山雷声,会不会引发一小块冰雪的滑动,进而引发雪山崩坏的连锁反应呢?“我还不想死啊!现在就要向这个世界说再见,真的一点准备都没有!”
在一片白色大地当中,我不知道顶头山有多高,我不知道上面积的雪有多厚,我不知道如果雪崩下来可以往哪逃躲,最可怕的是,我也不知道如果被雪活埋了,自己的死状会有多凄惨?我只能借着反覆默念阿弥陀佛菩萨保佑....让心里有一丝踏实。
此时充分领受到人在大自然力量面前,显得多无计可施、无力抵抗与无关痛痒。
这真是犬一生中,最直面死亡的时分,这一刻,根本来不及挂念、遗憾什么,只有满脑子对眼下进退维谷的处境万分惶恐“(碎碎念)
....我X的好端端活得不耐烦,跑来这座什么鬼山上!”“天地要是不仁,第一个宰的就我这条刍狗!X!X!X!”心中满满的牢骚怨气直冲云端,致使天公也仿佛听见了刍狗的心声,于是又一阵漫天响雷、劈哩啪拉密密麻麻的轰落。
犬已吓倒在地,憋着哭音说“我们是不是该回头啊?”但此时鸡与向导拉马都吃了秤砣铁了心,既然路途过半,就算打断手骨也要颠倒勇,现在我们就是过江卒,只能进不能退!!!
眼见自己小孬孬被众人无视,犬只好发出呜呜噎噎等意义不明的哀嚎声,硬着头皮继续尾随两人。两小时后,总算在风雪中看见了远远的有一片小小小的蓝顶,那就是ABC基地营!!
能够看见目的地让犬的生命重燃信心与希望,于是快马加鞭地抡起脚步,用剩余的最后意志力,在雪中卯起来向前冲,决心之强、腿力之快,让追赶其后的鸡都几近断气。
这时远远的有只山狗下山来迎接,尼泊尔的山狗长得都一模一样,有点类似藏獒但体型小一号,黑色皮毛脸上点缀两点棕色蛾眉,很可爱。山狗看到鸡犬非常友善的打招呼,在脚边钻来钻去的,结果我跟山狗玩没几下,就自己又跌到洞里,山狗见状赶紧急急忙忙的凑过来,用鼻子和身体蹭人,好像想要扶我起来。
但是不知为何,拉马却一直引得牠吠个没完,这又再度引起我的紧张,心想打雷就算了,一定非得把山谷搞得四处回声吗?我心慌慌喝斥拉马不要再逗狗玩啦!狗叫声太大了!
结果搞半天,他才不是在跟山狗玩,原来是那狗似乎特别恨他,居然是冲来凶神恶煞般见腿就咬,所以拉马只好一直捡石头打狗,防卫自己的小腿完璧归赵。
总算总算总算,又是大雪、又是打雷、又是狗吠,鸡飞狗跳的一行人终于在雪中看见了“ANNAPURNA BASE CAMP (4130m)”、“您好,欢迎来到安娜普纳基地营”。
经历了六天,我们安然无恙的爬到了ABC!!鸡犬万分感动,互相拥抱道贺,拉马则为我们在这值得纪念的一刻照相留念。
两人才刚刚站定位,山狗马上从被石头打跑的远方冲过来,倒在画面前面,满脸良善相、乖乖巧巧双手交叠的合照。实在堪称喜马拉雅灵犬之典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