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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双满是沟壑的手拿出了一只指挥棒,那指挥棒与音乐剧中的看似并无两样,在昏黄的煤油灯下发散出一丝幽幽的黑光,就像是飞机上保存秘密的黑匣子一般。那手紧紧地攥住它,可又将它松开了。指挥棒被放在了一张羊皮纸上,那羊皮纸上面似乎写着什么,但那已然泛黄,还有许些血迹印在其上,像是刚经历了一场逃亡。

凯老爷子好像是一年前搬到麦克里小镇上来的,还是十月前?或许十一月?战争的记忆总是会被炮火掩埋。他的领居们对他意见都很大。因为他总不会像其他人那样脸上带着笑容迎接别人,也不会经常参加小镇上的活动。他总是紧紧地锁上门。他似乎是没有表情,像是冬日的寒流,拒人于千里之外。

最令人反感的是,住在凯老爷子周围的领居们总是会听见他家院子里传来“乓乓”的锄地声,谁也不知道他在干些什么。

但也没差,小镇上的人们依旧衣食无忧地生活着。

就算是战火已经烧到了这个国家的南方了。

德尔也是凯老爷子的邻居之一。他的生活倒也能算是清闲。每天都是躺在躺椅上悠闲地听着那老古董音乐机里循环播放的几首老古董音乐。

他现在正温柔地注视着正在拨弄积木的三岁女儿和四岁儿子——简和戴尔。他们的母亲在生产简的时候难产而死了。虽说一个人带两个孩子有些不适应,但有了这两个闹腾的小家伙,生活也不算是寂寞。

德尔抿了抿干燥的嘴唇,缓缓地闭上了淡蓝的眼眸,打算舒舒服服地睡个午觉。

“乓乓”

德尔皱了皱眉“凯老爷子又在锄地了。”作为凯老爷子的邻居,德尔每天都饱受着噪音污染。这一次,他决定去一探究竟。

“噔噔”德尔敲了敲那有些显得破旧的门。他随即把耳朵贴紧了门,想要听听里面的声音。但他只听见了锄头与地面接触时沉闷的响声,然后是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咔擦”门锁应声而开,空气中像是夹杂着留声机里嘶哑的歌声,德尔也不敢确定。

“吱——呀”摇摇欲坠的门被打开了一条细缝“谁?”嘶哑的声音警惕地响了起来,一只鹰似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德尔那淡蓝色的瞳孔。盯得德尔微微一愣。他慌忙说道“凯老爷子,我是您的邻居德尔,您……”

话还没说完,那鹰似的眼睛像是看透了德尔的心中所想,凯老爷子用嘶哑的生意快速而又准确地说“我会轻些的。”随即便轻轻地关上了门。

德尔楞了一下“这才真是个怪人”德尔小声嘟哝道。

那次后,德尔听到的声音果真是小了许多,有时甚至没有了。

面对这种改变,德尔只能耸耸肩,“谁知道呢。”

事情发生在那一天。

阳光温柔地撒了一地,德尔享受地沐浴在阳光中。他在院子里弹起了他很久没动过的吉他,两个孩子正坐在他的面前“咯咯”地笑着。

突然

“呜呜呜”“咣当咣当”

“这是?梦吧。”德尔睁开了眼睛,看见了天上几轮正在转动的螺旋桨,以及从天上降落下来的导弹。

德尔认为这是一场梦。

直到他看见周围的房屋都被炸毁了的时候。

“跑!!戴尔!!简!!”他冲了出去,抱着两个孩子,孩子脸上尽是恐慌。

德尔冲到了门外,他看见,所有的房屋都被摧毁了。

断臂,残肢,断壁残垣。血肉之躯在此在此灾难下显得是如此无力。

德尔的淡蓝色眼睛红满是呆滞,无助,恐慌。他的脸色惨白,嘴唇变成了淡紫,不住地打着颤。孩子们从没见到过如此血腥的场面,但他们并没有哭。

显而易见的,他们是被吓懵了。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哧”德尔感到胸腔一阵刺痛,紧接着是痛意铺天盖地地冲上了脑袋。血汩汩地从背后流出。

德尔缓缓地回头开了一眼那用子弹击中他的那个人,那人淡漠的脸已经转向了别处,似乎杀一个人与杀一百个人并无不同。

德尔重重地栽了下去。

眼前是被血染成的腥红色,德尔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头发。

在意识消失之前,他模糊地看见了一座普通的矗立在废墟里的平房。

两个孩子却逃过了一劫,他们紧紧地蜷缩在开始减温的父亲怀中,脸上尽是无助,他们还这么小呢,连“死亡”是什么都不知道是什么。

战争,带来的,总是无尽的灾难。

当凯老爷子看见空中的螺旋桨的时候,他苦笑了一声。“该来的总会来。”

他本名叫利克,国家一级机密档案员,战争爆发时,他受到司令传来的命令,带着机密逃跑。他独自一人,带着国家的希望,将国家重要军事城市机密带走了,隐姓埋名地来到了这麦克里小镇,他认为,就算是这个国家都灭了,秘密也能保存下来。虽然那样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没想到还是暴露了。”利克想着。

他打开了衣柜,从里边拿出了一套有些旧的黑色礼服。

利克穿上了那黑色礼服,整个松树般的身躯显得有几分潇洒。他从怀里掏出了一只指挥棒,那指挥棒像是在发散着一丝幽幽的黑色的光。

利克轻轻抚摸着那指挥棒,轻柔的动作,像是在抚摸他女儿粉嫩的脸颊。

他打开了身旁的留声机,站在了台阶上,悲凉,凄壮的音乐响了起来,像是在宣告着战争的残酷。

他面对着下面的台阶深情地指挥了起来,他的背影有着一些消瘦,但看着又是如此伟壮,挺直的后背像是在和这场惨绝人寰的战争作斗争——他一个人。

他似乎十分有经验,手中指挥棒指在何处,何处便不复存在了。

“砰!”摇摇欲坠的门被踹开了,一大批士兵使得这个院子变得小了许多。

领头的是一位四十来岁的中年壮汉。他,便是刚刚杀死了德尔的那人。

“嘘——”那中年壮汉——斯克——做了一个手势,士兵们都停了下了。

斯克闭上了眼睛,似乎是在欣赏这壮美的音乐。利克似乎也是没有注意到来人,仍是在专注地指挥着。

“呜”音乐戛然而止。

斯克睁开眼,鼓掌。利克也绅士地躬下了腰。将指挥棒放进了黑色礼服的兜中。倒真是几分似在剧场里一般。如果不是这战争。

斯克走上前,与利克面对面站着“老家伙,东西交出来吧。”

“哦?就凭你的言语?”利克似乎是十分嗤之以鼻。

“如果你交出来,你便可以逃过一死,如果不交,那么,我的枪子,会打中你腿两枪,腹部两枪,手臂两枪。让你慢慢地在痛苦中死去。哈哈哈哈……”斯克有些兴奋地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一说到杀戮,他的眼中便闪起了嗜血的红光。

“这倒是个好主意,斯克。你说,我要是已经销毁它了呢?”利克不慌不忙地坐在了他的躺椅上。

“别耍滑头了,老家伙,别以为我没办法撬开你的嘴。”斯克脸上突然有着一丝阴沉,因为他的确是不知道利克将机密藏在哪的。

“哼,你们?就凭你们还想找出文件?笑话!”利克突然狠狠地拍了一下躺椅得把手,站起身了,脸上尽是傲然。这引得所有士兵的枪口都对准了他。

斯克挥了挥手,示意把枪放下,他脸上满是阴沉。突然,他笑了笑“嘿,我拿你没办法,将军呢?把他带回去,交给将军处理!”斯克对一旁候命的士兵说。

“哼,带我见你的将军?那要看你们有没有那本事了!”利克突然掏出一把银白的毛瑟手枪,对着那士兵就是一枪。显然利克枪法很准,一枪打中了那士兵的要害,那士兵竟是当场死亡。

斯克脸色更加难看。

“所有人,逮捕他!不得误伤了!要活的!!”斯克突然对下面的士兵们大吼。

利克突然上前一步,走到斯克面前,斯克脸色一变,急欲后退。

利克突然掏出了那只指挥棒“你不是要秘密吗?在这呢。来拿!”

斯克脸上大喜,动了动手,制止了那些士兵,反而自己疾步走上前去,似乎毫不在意危险。

走近了,利克突然从怀中拿出了一把小刀,对着斯克的腹部就是一刀,却发现怎么如何也刺不进去。

斯克脸上满是不屑,“就这刀还想杀我?真当我一点防备都没有?”说着,便从腹部扯下了一块防弹板。他把背上的枪端在了面前,黑黝黝的枪口对准了利克,咂了咂嘴,似乎有些可惜地道“结束了,老家伙。至于秘密,将军自然会有办法。”他想从利克脸上寻出一点惊恐。

但利克脸上笑容更甚,这是什么笑容呢?喜悦?疯狂?将死之人的举动总是有些奇怪。

利克走近了一点,轻声说道“音乐会还没结束呢,客人。”

“还没结束呢!!客人们!!”

利克猛地把旁边的留声机摔在了地上!

斯克瞳孔猛地一缩,大吼道“卧倒!!!!”便是对着利克一梭子,更加滑稽的事,两枪打中了手臂,两枪打中了腹部,两枪打中了腿。

“砰”“咣”

利克与留声机同时倒地。

“结束了,老家伙。”这是利克生前最后的一句话。

被早早埋在地下的炸药随着留声机发出耀眼的白光开始了引爆。

山崩地裂的轰鸣淹没了士兵们绝望的哀嚎。

一切终归平静。

雨。

滂沱大雨无情地倾泻在这大地上,冲洗着这些残留的血迹。

黄昏,雨停止了他的肆虐。

、血溶入水中,逝在了泥土中。

但大地已然拷上了血的牢铐。

那只完好如初的指挥棒孤单地斜立在一撮湿土上,昏黄的光映照在它的身上,发散出一丝幽幽的黑光。

像是一座墓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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