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你,笑着笑着却哭了

第一次见到你是什么时候呢?17岁那年的暑假,还差4个月就是我的十八岁,那时的我,以为一生都会在灵魂里住着自由的风,无比向往着外边自由的空气,期待着将要遇到的一切。

生命里的第一次远行,去那座有海的城市,同学的亲戚接我们,天气真热呀,每踏下一步,都感觉到脚在燃烧,然后那个晚上发现自己的鞋底居然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热的融化了。你看,记忆力太好果然不是一件特别好的事,就连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我都可以记得清清楚楚。

在经过一些颠簸以后,终于被安置在一家玩具工厂里,开始忙忙碌碌的暑假生活。早上懵懵懂懂的起床,刷卡上班,迟到一分钟就有可能要扣钱。中午休息两个小时,吃午饭1小时,然后休息一小时,傍晚去吃晚饭,顺便沿着街道一直走,吹吹海风,一点点放缓自己的心情。最大的感觉就是孤独,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孤独,所以无比的期待有朋友的陪伴。

这些感受是我以前从未有过的,挫败,孤独,忧伤。你就是这时候出现的,我甚至不记得我们是如何认识的,只记得在同一条流水线上工作,你是一个很年轻,不太爱笑的男孩子。然后在某个夜晚,我出门去买第二天的早餐,你们一群人小超市灯下围坐着吃西瓜,你朝我挥了挥手,戒心很重的我就那样走了过去,那个剪影,时隔多年,想起来都让我心头一颤。你静静地笑,说:“这也是我的小老乡,大家要多多关照呦。”似乎许久以来积攒的孤独得到了最好的宣泄口,我也忍不住笑了,这一次笑了是因为心安,一种说不出的心安。

其实我们的联系并不多,你在整条流水线的前边,负责小零件,而我负责的是最后的检查工作。基本上没有重合的地方,可是我晚上下了班却依旧会像跟屁虫一样牢牢地跟着你,在送回去不合格的产品时候故意在你身边多站一会儿。少女的喜欢都是诗,以为全世界都不知道,小心翼翼地表达着自己的一点小小心事。隔着这么多年的时光回头看,那样昭然若揭的心事,又有谁会不知道呢?

跟我一起去的那个姑娘,是当时我最好的朋友,她负责不同的工种,所以更加不会和你产生交集,但不知何时,她也开始出现在我们这一群人里,笑起来甜甜的她,很快获得了大家的好感。我还记得你对她笑,跟她说话的样子,我的心里都是厌烦,这种感觉很奇怪。一起玩耍的小伙伴,也有很多对我有好感的,有男孩子说起来我们的不同,第一次听说到身材这个词汇,说起其实我的性格更好,只是那个姑娘身材更好,所以其他人才喜欢她吧。当时我失落了很久,毕竟这世界上有很多我也无能为力的事情。

其实现在的我听到这个词汇我一定会笑他们当时的肤浅,厌恶他们像看砧板上的猪肉一样的看我们。可是17岁的我哪里有这些想法,喜欢是一道障目的光,让我发光,也让我盲了眼,一心只是看到自己想看到的。

第一次和你们一群人去看海,只带了长裤的我,静静地坐在岸边看你们玩耍,感觉到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哪怕烤成碳,可是心里却能够开出花来。

后来,后来我们的关系越来越好,我也越来越依赖你,喜欢你就像是吃了毒品一样,逐渐失控。有男孩子看出来,问起我,我嘴巴上说:“嗨,大家都是好哥们,哪是你想的那样呀……”眼睛却骗不了人,忍不住掉泪。

那段时间的我似乎特别的爱哭,哭,就像是我表达喜欢的一种方式,看到你了会哭,看不到还是哭。我也似乎成了你们那个小团队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你和你最好的朋友带着我一起去上网,吃晚饭,我浅薄的以为你也是喜欢我的。

那个一起吃晚饭的傍晚,风特别的静,我们几个人围坐在一起,点了一些菜,大家静静享受着难得的安静。你点了你最喜欢的一道菜:空心菜。拿着筷子夹起来递到我的嘴边让我吃,其实我最不喜欢吃的蔬菜就是空心菜,因为小时候看到上边有小蜗牛,可是那是你递给我的呀。我丝毫不顾及别人的看法,立马吞下去。那蔬菜的味道依旧不好吃,而且有点老了,可是我还是觉得那是最好吃的。你的小伙伴说:“他这个人就是奇怪,不吃任何的肉,就喜欢吃蔬菜……”“我也只喜欢蔬菜!”我也赶紧说,似乎这样就和你有了特别的联系。

那个夜晚的最后,你拿着一双筷子,笑眯眯地看着我:“小妮儿,你是不是有看透人心的能力啊。不然……”我没有让你再说下去“你觉得我有我就有吧。”我也想捉弄你一下。你那个时刻的眼睛亮晶晶的,比商店里的灯光都亮,我看着你,希望自己真的拥有这样的能力,看看在你的心里,我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

再后来呢?再后来,我开始更加依赖你。我们换了新车间,不过工作内容不变。别人的产品出了问题,我总是丢过去就算了,你的出了问题,我总是要缠着你说半天,然后你回我一句,“我知道了,你这个人真烦!”一句话让我难过了很久,我也不说话,只是默默地走回自己的座位,整个下午都情绪很不好。

跟新主管爆发矛盾的那个下午,我的情绪已经积压很久了,他能看得出我不喜欢这个新主管,他也故意地给我找茬。最后爆发的导火索是因为我不会推那个高高的货架,他却坚持让我去做。我倔强地说“我就是不会!”他就直接爆粗口了“不会就给我滚!”一句话把我的怒火点燃了,我也直接回他“不干就不干!”下午请了假在宿舍,后来听说整个流水线的人都站在我这边,大家都认为我说的对,然而我在意的是你,你没有出来安慰我,甚至我一下午没有出现,你都没有问一句。那一次我真的有点小小的绝望,所有人都喜欢我,除了我喜欢我在意的那个人。

我开始刻意地跟你保持距离,喜欢让人迷了心智,而绝望让人恢复理智。但是人群里,你似乎发着光,让我不由自主地寻找你的方向。记得那个一起去上网的夜晚,我们三个一人一台电脑,你们玩着游戏,我听着歌,刷着空间。你手指飞动,似乎没有发现身边人的变化,我的耳机里放的是杨千嬅的《勇》“旁人从不赞同,连情理也不容”是呀,谁能容忍这样的一场畸梦呢?

我是高二升高三的学生,这里注定只是人生旅途中的匆匆一瞥,那个夏天结束,我会回到自己的生活轨道,继续读下去,然后平安喜乐,幸福绵长。记得那时候一个喜欢我的男孩子说,“其实我很喜欢你,但是我知道自己配不上你,也不能耽误你……”但是那些天里,我只想虚掷年华,为你匆匆一眼,把自己最好的一切都捧给你,只要你喜欢,只要你愿意。

哪怕我的心里是惊涛骇浪,你却依旧是静静的,我开始小声的啜泣,你只是看了一眼,然后问了句“没事吧?”我匆忙擦了眼泪,说大约是吗电影太感人了吧。你就没有再问下去,说不失落一定是骗人的,怎么可能不失落,我那样难过只是为了你,而你始终不知道我的心意,或者装作不知道我的心意。

那个晚上以后,我彻底心灰意冷,跟另外几个一起玩耍的女孩子们吃饭,逛街,聊天,努力地让自己的生活充实起来,因为归期已定,既然没有果,那就把因也一并斩断吧。

走的前两天,我彻底的辞了工作,央求相熟的朋友,让我在员工宿舍多住两天,似乎还在期待着些什么。

那一年的七夕节是你最好的朋友的生日,我和我的朋友,因为你的原因,逐渐的疏离,却依旧选择了一起去参加你们的生日会,一起买了一个蛋糕。那天晚上,星星似乎特别的亮,一大群人在大排档里热热闹闹的吃饭,喝酒,男孩子们聚在一起抽烟。我们几个女孩子都是暑假工,马上就要回到自己原本的生活轨道。大家天南海北,说着心里的小情绪,聊着即将到来的小别离。那时候多年轻呀,总以为还有再见的时候,互相邀请彼此到自己的家乡玩,似乎这次别离只是一个普通的周末,明天就又可以再见面。

一张桌子上的男生给你发烟,我一把夺过来,不愿意让你抽一根烟,男生们起哄,我毫不在乎。你却盯着我,要求我把烟还给你,撇清一切的可能。于是我拎起来杯子给寿星敬酒,从来不喝酒的我,一口气喝下一大杯啤酒,祝福寿星,眼睛却牢牢地盯着你,说“祝你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然后永远也不会忘记我。”后来同桌的人敬酒,我也不在拒绝,一口喝下一杯白酒。白酒的味道苦涩极了,但也没有你看也不看我一眼时的感觉苦涩,相熟的小伙伴看我这个情况,拉着我去逛街,我喝的走不动路,整张脸涨红着,像被火烧,却依旧记得你给我的承诺,要在我走之前去看海。

第二天,我一个人在宿舍等了一天,你没有来找我,只是听说你喝醉了,请了假。我至此彻底的心灰意冷,不再抱有任何希望,收拾行李离开了那座有海有云也有你的城。然后再也不曾见过你,只是在日记本子上,你的名字会不时出现。那是个头发卷卷,眼睛不大,凉薄的男子,皮肤很白,喜欢叫我小妮儿,思考时候会咬指甲,欠我一场海的人。

之后的一切都很顺利,我继续读我的高中,遇到那个真心喜欢我的,珍惜我的人,然后大学,实习,平安喜乐走下去,只是再也没有见过你。也再也没有那样绝望又癫狂的祈求一个人的匆匆一顾。我依旧骄傲,也依旧固执地追求完美。

期间你也联系过我,说起来我不在的日子里,其实并没有忘记过我,然而人生的命盘缓缓向前,我们永远都不可能回到过去。不见你,也就永远不会为你而哭泣吧。

不过在某些看不到的小角落,我依然小心的关注着你,你去当兵了,退役了,去深圳了,去杭州了,时光匆忙已是七年。

七年,足够让我把情绪淡下来,足够我爱人,结婚,足够我愿意迈过心里的那道坎儿,然后隔着岁月去给当年的自己一个小拥抱,听一听你心里的小故事。

其实你也许是喜欢我的吧,像是喜欢任何一个身边长久陪伴的小东西。我也是可笑,明明是要做阿柯的要强女孩,却努力把自己塑造成温顺的双儿。你回忆起来与我有关的事情,海,小妮儿,上网,过生日……我终于问起来当初那个问题,为什么没有见我最后一面。

“其实那天我喝醉了,是被人扶着回去的,太丢人,所以不敢去找你。但是心里暖暖的,因为你。想跟你说些什么,你却在跟其他小伙伴聊天,没理我……”

我似乎回到了七八年前的那个夏天的夜晚,小工厂的院子里空旷极了,我喝的晕晕乎乎,抱着朋友笑着哭,哭着笑,你走过我身边,我却固执的不去回头看你,而爱面子的你,也没有再叫我一声的勇气,我们两个就沿着地平线,越走越远,然后再也不见。

你说那个夜晚是你生命的分水岭,左边是无忧的时光,右边是无尽的悔恨。而在我的生命里,左边是刻骨铭心的喜欢,而右边是此生永远不复相见的决绝。

那就这样吧,隔着七年的时光,我想敬当年那个固执的自己一杯酒,傻姑娘,你怎么能傻的那么可恨,伤害那么多人的心,你又怎么能傻的那么可怜,倾尽河山等一人欢。我也想回到那个生日宴会上,我一定好好的洗干净脸,跟你来一次好好的再见,此生你平安喜乐,但注定与我无关,希望你快点把我忘掉,然后找到你的那个最对的人。

“你能看透人心吗?”

“是的,我能,因为我用尽所有的力量,观察,推算,还在期待一个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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