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体会穷到极致是什么滋味吗

01

小时候，家里很穷，真的很穷。窗户是胶纸糊的，风一吹，就刮得呼呼的响，每逢雷雨季节，窗户会被吹破，大雨疯狂的往屋里灌。旁边用石棉瓦搭的小棚里，大猪小猪乱串，狂叫。我和姐姐睡一张床，常常半夜被叫起来扫屋里的水。猪圈旁边是几块大小不一的木板钉的厕所，被大雨积水淹没之后，我们常常要跑到别人家去入厕。

我们家很少吃肉，都是煮着一锅白菜蘸着辣椒。有一次卖肉的路过我家门口，我和妈妈凑上去看，妈妈和商贩讨价还价，卖笑脸，说好话，我在旁边偷偷的捡案板上的碎肉，尽管商贩已经给了最低价，妈妈还是觉得贵。妈妈牵着我的手准备离开，我用渴求的眼神看着她，示意她可不可以拿走我捡的碎肉凑成的一坨小肉，妈妈尴尬的看了看商贩，又尴尬的看了看我，窘迫的眼神使我最终没有拿。我嘟囔着，碎肉又不要钱，是我捡的，干嘛不要呀。现在回想起来，妈妈是保护了她和我的可怜的自尊。那时候还不知道这是贫穷，只是讨厌极了这种风餐露宿的感觉。

02

现在我依然觉得，穷到极致，是没有自尊的。我家不远处有一个小卖部，村里的人会经常去那玩，打麻将，小孩儿随着大人，在旁边嬉戏打闹。我会为了想吃一根冰棍，守在冰箱旁，吵闹着要妈妈给我买，小卖部老板可怜我给了我一根，妈妈连声说着谢谢。有一次，小卖部门口摆放着一些李子，我来来去去好几次发现老板没看到我，犹豫再三偷了一个，还没走出几步，就听见对面一讨厌的男孩超级大声的说：诶诶诶，快看，她偷李子，一边说一边跑过来，质问我拿了几个，我又恨又气，脸刷一下红了，双手放在身后，说道就拿了一个，并在他的声讨声中，一边哭一边把手中捏得熟烂的李子给他，我以为他会就这样息事宁人，谁知道，他拿着李子告诉小卖部老板，告诉我妈，说我偷了李子。妈妈正在和别人拉着家常，当时脸就挂不住了，当着老板的面训斥我一顿，把我带回家。后来妈妈看我一直在哭，也没有在责备我什么，还说，带我去舅舅家玩儿，小小年纪的我，很好面子，小心翼翼的保护着我破碎的自尊，我带着哭腔说道我不去，你会把这件事告诉他们的，妈妈笑道，不会的。那时候，我很感谢妈妈，他没有打骂我，没有嘲笑我。反而还为了让我缓和心情带我去舅舅家玩。

03

她知道我是一个好孩子，我和姐姐上学除了学费，学习的事情从来不让她操心，我们会先把作业做完再去玩，如果没做完的话，晚上做梦都会梦到作业。那时候我不知道为什么会那么用功，也许小小年纪的我就隐约意识到生活上的贫穷我控制不了，至少在学习上，不要让别人瞧不起我。我的作文经常被老师当做范文读，演讲比赛我是第一名，试卷发下来，老师让我当小老师给班上同学讲题，六一儿童节我是合唱团的领唱。在学校，没有人会因为我屁股上的补丁而嘲笑我，他们会因为我成绩的光芒而跟做朋友。也只有在学校，我才会很自信，很骄傲。我对现实的贫穷无可奈何，但至少，我一直在努力，摆脱这样的困境。贫穷时的自尊很可怜，但如果安于现状，一直贫穷，那就真的没有自尊可言了。

04

妈妈和爸爸经常会因为钱吵架，爸爸要求妈妈每一分钱都要用到刀刃上。爸爸脾气很暴躁， 他会因为妈妈丢了五块钱而打她，也会因为他回到家没弄好饭菜而骂她。印象中过年的时候，我家从来没杀过猪，养的猪都卖成钱给我和姐姐交学费，别人家杀猪的时候，爸爸会去打杂因为这样可以在别人家吃顿好的。就这样，村里的人很瞧不起我爸，也瞧不起我们一家。

我记得一直到高中，我才知道有不漏水的鞋。以前我穿的鞋，即使是刚买的，一到雨天都会漏水，所以我就一直深信，鞋都是漏水的。有一次去同学家玩，我知道她家铺了地板要脱鞋，所以提前换了双干净的袜子避免她嫌弃，可是当我脱下鞋踩在白色地板上的时候，雨水打湿的袜子还是留下了明显的泥泞的脚印。她看着我，那惊愕的嫌弃的眼神，我至今都印象深刻。

那年暑假，姐姐用打暑假工赚的钱给我买了双鸿星尔克的鞋，我很高兴，从那以后我才知道，原来有不漏水的鞋。在这世上行走，没有钱，真的举步维艰。

05

高中时，爸爸给我租了一个亲戚家的房子。由于亲戚原因，房租可以缓缓，后来，因为那儿经常有小偷，我们决定搬走。亲戚来学校拦住我，问我要房租费水电费，我好像被人追债了，同行的同学见我的窘境，都先走了。后来爸爸来了，满脸皱纹挤出笑脸，弯着腰，说着好话道着歉，亲戚言辞犀利又蛮横的嚷到：没钱就不要住呀，要住又不给钱，好意思吗，真丢人。那一次，自尊受到了严重的打击，我一下子就绝望又无奈的哭了，我好想反驳他，好恨他，也好恨自己没能力，也恨爸爸不还击。那一次，我是切身体会到了穷带来的巨大伤害，也体会到了穷带给我的无可奈何。后来我安慰爸爸，我长大了，要把他家房子都买过来。爸爸笑着说，好啊。

穷到极致是没有自尊的，你无法和同龄的孩子平等，无法体会一双新鞋，一个新书包带来的快乐。你要承受你这个年龄不该有的嘲笑和白眼，你要理解父母的无能为力和无可奈何。也是因为穷到极致，才让你更自强，你要早早的懂事，不让父母操心，努力学习，才能改变命运，不让自己穷，不让自己的后代遭受自己经历过的各种难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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