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家岗那点事儿（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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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家岗那点事儿（4）

高大娘死后，高泉就追随而去，高孝也参军走了。

如今家里只剩下姑嫂两人，和马上要去邻村入赘的养老女婿高山。四间大草房显得格外的空荡，就连每年都要来堂屋砌窝生雏的小燕子，都失踪了。它们不是找不到家，而是在堂屋里转了两圈就飞走了，再也没有回来。这件事让三嫂伤心了好久......打一开春、堂屋的大门就那么一直这么开着，三嫂怕燕子万一回来了又进不了门儿。

早在高泉结婚不久的时候，从来没有养过狗的高家从邻村抱回了一匹小猎犬。三嫂就喊它山山，这条狗就睡在堂屋的柴堆上。谁的话都不听，只服从三嫂一个人。这条狗成了三嫂的贴身保镖，也是心怀不轨男人的眼中钉。你还别说，被这条猎狗咬伤的男人还真不少！它专门往你屁股上叼，并且是咬到为止不会下死口，不知道接受了怎样的训练。被咬的人都是有口难辩，心中有苦说不出哇……外面一直流传着三嫂养疯狗的传说。即使是动了歪脑筋的猥琐男人，也是谈狗色变。高家老妹子偷偷的笑着说：

“山山从沒咬过好人！”

“不对我三嫂动手动脚的人，它都懒得理。嘻嘻”

..... ......

山山意外的跟我十分亲近，当时我还寄住在高泉的里屋，这条毛绒绒的小狗非常让人喜爱。我从小就喜欢吃糖，长大了兜里也是各种糖块不断。每次赶上兜里揣着糖块的时候，我都会咬上半块塞到山山的嘴里，这已经养成了习惯。没想到竟然促成了我和山山牢不可破的友谊……在山山还小的时候我出公差离开高家岗二三个月，回到村里的那一天正赶上个阴天的夜晚。山区的夜晚天黑的是真邪乎，从林子里窜出来贼风会发出瘆人的怪叫声。我的胆子不算小，专挑漆黑的小路走。眼望着远处昏暗的灯光，我知道离屯子也就还有一里多地吧。凭着侦查员训练有素的耳朵我听到在风声里夹杂着异样的声音......那是一种野兽快速奔跑在草丛里的沙沙声。要知道这附近有个野狼谷，我把裤兜里的折刀掏了出来。凭我目前的状态一只狼我还有信心来对付。在我刚想停下脚步判断方向时，一个厐大的黑影就从草丛中窜了出来。可是它并没有扑向我，而是一头扎到我的脚下，发出了讨好的呜咽。然后一个欢快的转身，就摇晃着粗大的尾巴引路前行了。当它把我领到了三嫂的面前的时候我才知道，它居然是山山！山山真的长大了，足有过去的三倍多长。它有貌似野狼一般的眼神，却比野狼还要粗壮的多。三嫂说：

“野狼见了它都不敢靠前......”

“嗅觉、听觉都了不得哟！”

“嗯，关键是记忆力好！你做过点什么事它都记得牢牢的。”

我从兜里掏出一块糖，山山静静地等待着，它似乎已经习惯了只分给它一半的待遇。听到我嘴里咔叭一声之后就兴奋地摇起了尾巴，我把糖放入它的嘴巴上，按着它小时候的样子喊了一句OK，山山贪婪的将糖块嚼得咔咔直响，哈哈哈哈、果然是山山。是那条喜欢吃糖块的山山......我兴奋的抬起了头，三嫂的眼睛里分明闪过了一丝欣喜的泪光。我的心咯噔一下狂跳起来……难道三嫂她？

...... ......

这一晚我又失眠了！

...... ......

三嫂的外屋已经好长时间听不见动静了，那种慌乱缠绵的喘息和压抑着的哀怨声，常常让我难以安眠。这次从城里回来之后，我就一直没看见过高泉的面容，我知道炕头上裹着头的就是高泉。可已经没有一点点生气，就像一床整齐的被褥放在炕头一样。连个照面都没有打过......被子还是新婚时高大娘为他们缝制的大红被面。高大娘说，家里再怎么穷！一床红花被褥还是要准备的，图的是个喜庆。如今在这个喜庆的大红花被下面，却遮掩着一个奄奄一息的生命。似乎他已经薄如蝉翼、轻如空气，如果不是偶尔的看到三嫂给他喂粥喝，你会觉得这就是一具僵尸。我真的很难想像三嫂做为妻子的绝望心理，三嫂真的是很坚强。默默地打理着这个奄奄一息的家庭，高家所有的人都小心翼翼的呵护着她。在三嫂的面前大家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口，生怕惊扰了她。这个家已经离不开她了！高孝时常会从部队寄回一些莫名其妙的药片，三嫂都拿给我看看。问一下服用方法，我看都是一些肝肾方面的保健药品。高家岗人没有吃药的习惯，如果不是到了生死关头，医药是无人问津的。据说一个月前有江湖郎中看过了，只留下一句话。

“喜欢吃啥就吃点啥吧……”

高泉居然没有想吃的东西，只是蒙头酣睡，他一句话都没有说，一直到断了气的那一刻。一个字也没有吐出来，三嫂说：

“他不甘心......”

高泉走了，高家意外的平静。平静的像一潭死水，高家兄妹轮流守候在三嫂身旁，察颜观色的生怕她出现意外。三嫂居然像没事人一样，一直到高泉入土为安那一天，她都没有哭出一声来。人们以为她是傻了，背地里女人们已经开始嚼舌头了。男人们也是长吁短叹，只有高家兄妹紧张的不行。老妺摇着三嫂的手一再说；

“姐、你就哭出来吧！姐～”

“你......呜呜～”

在一个明月高悬的夜晚，全屯的狗都一起狂吠了起来。一开始大家都以为是狼来了，仔细一听有些不对。这叫声中没有恐惧只有悲哀，胆大的人出来看了看才知道。三嫂已经哭得昏倒在高泉的坟头上，在明晃晃的月亮地下，山山像狼一样冲着月亮哀嚎着......三嫂终于哭出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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