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影再醒过来时是在一个装饰豪华的卧房中,口中塞了布条,手脚也被绳子捆着。她努力地回想昨日夜里的情景,却是模模糊糊的什么也想不起来。想起儿时玩闹时阿爹交给自己的缩骨法,虽积年不用有些生疏了,解这几道绳索还是绰绰有余的。
不知是主人有意为之,还是他们认定自己不会这么快就清醒过来,屋外的戒备远没有自己想象中的严密。阿影寻思着逃跑计划,只是身子仍有些酸乏,估计下药的人是想自己入夜后再醒过来,可惜他们没有料到,自己从小就被阿爹灌一些肃毒清体的药物,所以那些迷药在自己体内要比在寻常人体内化解得快一些。
果然,一切如计划般顺利,只是逃脱的途中却遇上了杜默阳,他瞧着自己,单薄的身影掩在树阴里,依旧是那袭熟悉得白衫,面上的神情却是从未有过的陌生。阿影上前,他却一个转身没了踪影
阿影一时间觉得脑子有些乱了,好多事情她都想不明白,却又不知该问谁。思来想去,觉得还是应该先回家,自己一夜未归,阿爹一定担心坏了。想到阿爹,心中泛起些愧疚的酸楚,也顾不得身子不舒服,只疾步匆匆赶回家中。不曾想,刚进家门,李婶便一脸着急地迎了出来,看见自己,张口便是,“阿影,你爹被县太爷抓走了。”
阿影不想自己不过失踪一夜,家中竟发生这等大事。只是连日来心中都隐隐的不安,这会儿反倒冷静了下来。
“李婶,你不要着急。将事情的前因后果都细细的给我讲一遍。”阿影拍着李婶的手,想尽快让她平静下来。
李婶看阿影似有了计较,心底也不似方才那般乱了。“韩大夫昨日被县太爷请去给他小妾瞧病,本来只是普通的风寒,你爹也没有在意。不曾想今个儿一早,那小妾突然就死了。狗官非说你爹庸医害人,这会儿已经将他打入大牢了。”李婶边说边抹着眼角的泪水。
阿影听着李婶一字一句的说完,心底却是一寸一寸的揪起。无奈还要维持面上的平和。只得使劲咬着牙根,极力克制心底的怒气。
“我找他们理论去,那小妾走得诡异,这其中定有猫腻。我不能让阿爹平白受这牢狱之苦。”阿影话未说完就头也不回地奔向县衙。
赶至县衙时已是正午,毒辣的日头明晃晃地映在地面,灼得人眼生疼。偶有几缕细风,携的也是燥人的热气。
阿影抬眼瞧着朱红色的大门,便有几束骇人的目光射来。阿影顶着周身的不适,向那些衙役讲明了来意。只是世风日下,那些个五大三粗的男人瞧阿影头无珠钗,又只着了一身粗布素衣,本就瞧不起她,又得知她是为韩炳良而来,更是将她如瘟神般往外赶。
阿影在县衙外徘徊良久,却又找不出得用的法子,只得跪倒在地,高声喊道,“你们不让我见县老爷,我便在此长跪不起。”说完就冲着过往的路人讲述阿爹的冤屈,只是那些好不容易聚拢来的行人刚帮着自己叫嚷了几句,就被衙役用棍棒赶开了。
阿影在那烈日底下跪了半日,收获的除了路人的指指点点便是那些衙役的嘲弄。
如此下去也不是办法,阿影想着,自己还是应该先回家捡些细软,看能不能打点一下,到牢狱里瞧瞧阿爹。 作势便要起身离开,后面却传来戏谑的嬉笑声,“小妹妹,不跪了啊?你再跪两个时辰,没准哥几个怜惜你,就放你进去了。”为首的衙役顶着满口黄牙,冲阿影咽了咽唾沫。
阿影使劲拽紧拳头,倔强的仰着头,逼着自己不去理会那些轻佻的言语,只是风沙真的太大,那些泪水在眼中打了个转,终是啪嗒一声掉了下来。
回家的途中,需穿过一片茂密的竹林。阿影本没有心思观察路边的景致,不想眼前却突然蹿出一个蓝色身影,不及抬头便想侧身绕过去,那人却像是与自己作对般,直直地挡在路口。阿影气恼地抬眸,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张男子嚣张的面孔。
“劳驾,借过。”阿影极不耐烦地冲那男子说道。
“我还没发现这世间有像你这样蠢的人。”男子说着展开手中的十二指描边桃花扇,一双招人的桃花眼闪着促狭的笑意。
阿影不想这人如此无礼,若换作往回,她定要好好修理这登徒子一番。只是今次阿爹身陷囹圄,自己也早已分身乏术,便万没有闲心惹这是非了。遂侧身做出让那男子先走的姿势。
男子甚为满意地扬了扬嘴角,变戏法般从身后抽出一个布包,扔到阿影怀里,“换上,我带你去见你爹。”
阿影疑惑的打开布包,却是一套灰色的粗布麻衣,像是哪个大户人家小厮的衣裳。一时有些不明白这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质问道,“你是什么人?我凭什么要信你的话?”
“你认为你还有别的选择吗?”男子叼了根狗尾草,双手架在脖子后面,一脸悠闲的倚在一枝纤细的新竹上。“你动作快点啊,本少爷可没那闲功夫等你。”说完便眯眼哼起了不知名的小曲。身后的竹桠闻声晃了两晃,便再没了动静。
阿影拿着包裹,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转来转去的磨了好一会儿,才口齿不清地冲那男子说道,“我上哪儿去换啊?”
男子徐徐地睁开眼,上下打量了阿影一番,一脸嫌弃地说道,“就你身上那二两肉,我还会偷看不成?”
“不是,不是,我不是说你。”阿影听着男子的话,赶紧摆摆手,一张小脸羞得通红,“可我毕竟是个姑娘家,总不好青天白日的在这路中间换衣服吧。”
男子闻言,无奈地吐出口中的狗尾草,冲着阿影身后扬了扬头。
阿影顺着男子的视线,向身后看去,发现果然有一间破败的茅屋,本欲向那男子道谢,身后却悠悠地飘来一句,“女人就是麻烦。”
阿影冲着空气翻翻白眼,快速到茅屋里换好了衣服。
不多会儿功夫,一身小厮打扮的阿影就回到竹林中,男子偏了偏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旋即明白过来。伸手将阿影头上的木簪取了下来。
阿影看着男子奇怪的动作,立即摆出一副防御的姿势。
男子看她乌丝如瀑,衬得肌肤粉嫩无暇,分明就是一个娇俏的小姑娘,却非要摆出一副假小子的动作。不觉失声笑了起来,“我不过是想让你换个男子的发髻,你那样凶干嘛?”
阿影闻言尴尬不已,伸手接过男子手中的发簪,“我自己来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