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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怨村(10) 屈良身死
阴阳之说各国都有。既有鬼魅,就有对应法门。印加的巫师,罗马尼亚的驱魔人,中国的道士,都是专修这种非人之物的专家。
道家驱煞主要修炼符咒剑水,过程复杂但成效较快。而佛家修行全靠打坐参禅,禅意达到境界,就可天眼全开明辨阴阳未来。
极少有人会同修两大法门,而李鹤的师傅便是采两家所长的奇葩。
这老头少时从道,后来学佛。用他的话说,修行就是求正气,佛道两家于此并无差别。当初他收李鹤就是发现这孩子天生阴阳眼,以为根骨上佳,修行起来可以少走弯路。
哪知李鹤除了阴阳眼是开机自带,其余所有硬件都稀松平常。修行几年,连道家最初级的画符念咒都学不会。老头气得要死,最后只得教他几部佛家大咒护身。
此时屋内一人也无,死去半天的区良抓住李鹤的衣服,手臂下方贴床的地方已经起了淡紫色尸斑。圆睁的双眼爆出眼眶,冰冷的嘴唇蠕动着又重复了一遍:
“她死的冤,救救她。”
这是猝死之人的怨念。李鹤一惊,马上默念六字大明咒,心头陡然一清,这才向尸体发问:“她是谁?怎么个冤法?”
这厢李鹤正跟尸体纠缠不清,那边鹿鹿俩人在客厅和屈良的女儿屈秀秀拉起了闲话。
屈秀秀神情恍惚,呆坐在父亲遗照下发呆。小陈困得熬不住,斜靠在一边沙发上打盹。文子安抚她:“姑娘你别太难过,就看着你妈也要咬牙撑住啊。”
秀秀擦眼,抬头看向他们二人:“谢谢……叔叔……还没来得及问,您是我父亲的什么人?”
文子煞有其事地胡诌:“别别别,我们管你父亲叫叔呢,咱一辈儿人,就叫哥嫂就行。”
鹿鹿扭过头狂翻白眼,文子继续套近乎:“秀秀啊,这些年除了我们,还有别的老家人来找过你爸爸吗?”
秀秀想了想,摇头:“没有,我爸爸也不爱说他老家的事。我只知道爷爷奶奶很早就死了,老家一个人都没了。啊,不对。”
她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我上小学的时候,老家有个叔叔来过。因为他说的是河南话,所以我印象很深。”
叔叔?文子和鹿鹿对视一眼,哪里又跑出来个叔叔啊?
“那个叔叔也是你父亲的亲戚吗?”
“不是,当时爸爸接我放学。路上被那个叔叔叫住了,他俩都很激动,爸爸说那是他在老家的朋友。”秀秀酌定地点头
文子往前探探身子:“那他们说了什么你知道吗?”
秀秀皱起眉头:“不知道,爸爸把我送回家。跟妈妈说要和那个朋友吃个饭,就出去了。我妈妈爱清静,不喜欢在家里接待客人。爸爸请客从来都是在外面。”
鹿鹿很失望,她想不出那个男人是谁,这件事从头到尾的线索都是张秀娘家的人提供的。屈良这边一直都很模糊。
只听屈秀秀又说:“可是那一天爸爸回来之后脸色特别难看,惨白得吓人。
他在家里躺了2天,好像还和妈妈大吵了一架。然后爸爸就去把工厂的活给辞了。”
“那,之后你们还见过那个叔叔吗?”文子有点焦急。
“没有,再没见过。”屈秀秀若有所思:“不过那之后,爸爸就突然迷上了钓鱼。周末经常带着工具出门找鱼塘河沟,有时太远,晚上就在外面宿营,周一才回来。”
朋友,辞职,钓鱼。这三者有什么联系吗?和屈良不回老家有关系吗?
鹿鹿想得头疼,文子已经有了计较:“不早了,我们先走了,明天再来帮忙。对了秀秀妹妹,咱们这里的规矩是停灵几天?屈叔是长辈,我们可以来帮着守灵。”
秀秀和文子告辞,鹿鹿才想起半天没见李鹤了,就往书房找来。
刚踏进书房,里面就猛地冲出个人。鹿鹿当头撞个正着,跌倒在地呲牙咧嘴,一抬头,只见李鹤满头是汗,脸色煞白。他也不废话,拖着鹿鹿就往外:“快走。”
鹿鹿正张着嘴巴无声骂娘,被这一拖就飘忽瞄到了床上。上面依旧死尸一具,屈良眼睑微溘,双唇紧闭,死的不能再透了。
三人离去,屈秀秀嘟囔道:“这胖哥哥脸色跟爸爸那时候好像……”
那胖子没听到这句话,他正在头疼——这事,自己恐怕是搞不定了……
沿海地区丧葬习俗与内地不同,停灵一天就要送去焚化安葬。第二天夜里,三人来给屈良守灵。
屈太太没有兄弟姐妹,帮忙操持丧事的都是平日邻居和好友。陡然多了三个丈夫的“老家亲戚”帮忙,母女俩省力不少,对他们的态度也熟络不少。
此时已近夜里10点,披挂着孝布黑纱的鹿鹿兴奋地围着灵棚打转。李鹤心中有事,见鹿鹿半天没踪影,就问文子:“那姑奶奶又干嘛呢?”
文子一脸无奈:“她说没见过这么先进的灵棚,要好好看看以后当素材。”
“擦……这个二货……”
那二货正在感叹科技的与时俱进:这是一辆八轮大厢车改造成的活动灵棚。车子停好,后车厢门自上而下翻倒及地,铺上红毯就是一条缓坡灵道。两旁是仿造成白玉阑干的扶手,上面还装有电灯LED灯管。
车顶伸展铺开,一座威赫赫的三层牌楼立刻在车厢门口立了起来。一个滚动电子屏横在灵棚上头:流芳百世,永垂千古。还有两个音响播放哀乐。鹿鹿看得叹为观止,就转到驾驶室位置想找司机问问。
驾驶室是空的,司机不在。鹿鹿一拉车门,开了。她蹬着高大的车轮爬了进去。
里面空间很大,并排坐三个人不成问题。她摸摸这看看哪,发现控制后车厢变身灵棚的,是副驾驶前方的那几排按钮。有两个标注温度上下键按钮引起了她的脑洞:温度?哪的温度?
左右看看没人,鹿鹿做贼似的伸手点了一下向下的按钮,没反应。
再点向上的按钮,还是没反应。
这二货呵呵一笑,使劲按了几把向下键。等半天依然没反应,正挠头,忽然背后有人一拍她肩膀:“你干什么?!”
鹿鹿魂都吓掉了,慢慢回头,就见李鹤一脸怒气爬进驾驶室:“姑奶奶,我们俩在后面守着尸体呢!你把空调整得一会高一会低,不知道的还以为闹鬼了呢!”
额,原来是后车厢的空调。
俩人对打着回到灵棚里,一道黑幔白纱前摆着供桌、牌位和死者遗照。这道黑幔后面,屈良的遗体躺在水晶棺内,明天一早就要送去火化了。
“怎么办,明天就要火化了。屈太太绝不会让咱们把骨灰带回去的。”文子推推头上绑的白布条,一脸沮丧:“李鹤你倒是想想办法啊,我媳妇不能哑一辈子啊。”
李鹤揉着被揍红的额头:“我看她哑着挺好!就这折腾劲,真佩服你咋活下来的。”鹿鹿一撸袖子,越过火盆就要过来揍他。胖子赶快往后躲:“大姐大姐我错了。”
11点过,人声渐悄。一颗寒星孤零零挂在半空,这座驻扎在老街上的活动灵棚闪着惨淡的灯光。三人围坐在供桌下,守着一炉香。
李鹤示意他俩靠近些,轻声道:“我有件事一直没告诉你们:这事不简单,就算我们把骨灰带回去和张秀合葬,鹿鹿也还是说不了话。”文子一惊:“为啥?”
“因为不是鬼在作祟,是人。”李鹤苦着脸,肥嘟嘟的腮帮子颤了颤:“鹿鹿,咱俩发小,我很早以前就看过你的生辰:你是极少见的纯阳八字。这种命格的人性子刚强,弱邪难侵,按说是不应该被一缕怨魂给扑了的。我答应接这个事情就是因为觉得此事蹊跷。”
“后来,发现张秀是一尸两命死亡的时候,我便以为是孕妇怨气太重,魂魄不宁所以成了鬼煞才有能力纠缠你。直到昨晚见了屈良的尸体。”李鹤自嘲地一笑:“阴阳眼就是不管你想不想看,那些阴损鬼魅都看得见。昨天,我看见死去的屈良说话了。”
此时一阵凉风吹进来,黑幔墙颤了几颤。文子和鹿鹿大睁双眼,不由畏缩地看了一眼那黑幔。
文子抖着声问:“说……什么?”
李鹤搓着一头圆寸,苦恼万分:“他说张秀不是死于难产,是有人害她。我这才想起在村里看过张秀的八字,她是八字纯阴。”
文子还是不懂:“这跟生辰八字有关系吗?”
“有。”胖子脸色变得扭曲:“湘西旧地有一种炼魂术:取八字纯阴或纯阳之人,使其横死。然后用樟木钉刺入尸体天灵盖,将尸盛殓起来远离土地。再用邪术炼够时日,便能使其魂魄生杀作祟,预知祸福。这东西古时也有记载,《广志绎》里唤作樟柳神,《西游记》则叫耳报神。”
鹿鹿掏出手机打字:“那我碰翻棺材,尸体落在土地上,是不是无意中坏了幕后那个人的炼尸计划?”
“对,目前还不知道此人是谁,但是他的手段了得,没炼成的黑煞也有了害人本事。你被它缠着,不找到幕后主人,你就永远说不了话。”
李鹤心情复杂地看着鹿鹿,这些天来他一直都能看见:鹿鹿的肩头缠着一缕黑烟,飘忽之间。像极了干瘪枯败的张秀。
三人相对无语。突然,车身动了一下。接着车头部位有声音传来,隐隐像是发动机轰鸣。
“司机回来了?不是说司机晚上不在这过夜么?”
文子起身想出去看看。可刚走到门口,就见车厢后盖猛地向上合起,灵棚瞬间被封闭成车厢。接着是一阵摇晃,三人被晃得滚做一团,供桌香炉全都翻倒在地——这辆豪华灵车猛的启动冲了出去,不一会儿就消失在黑夜里。
然而司机并没有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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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怨村(12) 火葬风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