楓葉

時序入秋，周圍朋友們微信相冊裡許多照片，也像天邊遠山的秀衣，換了顏色。平日看書，常浸在黑白字裡，朋友圈或微博逛得極少，待到季節更換，再去看時，這種顏色變化的感覺，特別明顯。

上個世紀，朋友之間，除書信往來，忙碌中有時便用明信片，片言隻字，捎上問候。明信片的一面，多為風景人物，配上彩色郵票，親筆書寫，收者讀來賞心悅目，人們也喜收藏。數碼時代，這便免了，人人固定在自己朋友圈，放上心愛照片，一眼望去，像一道道風景。喜攝影的朋友，朋友圈更為突出，天南地北的美，鑲嵌其壁，雖是虛擬，他人讀來，如同走進藝術館，視覺感受，又是另一種賞心悅目。雖千里之外，足不出戶，互相欣賞，也嘖嘖稱奇。自己雖不喜張貼，卻希望天下人人，俱有美感的朋友圈。

老友卓君，有幸安居加國，山水極佳之處，大家平時不常聯繫。到了秋天，心血來潮，想看加國風景，尤其那國旗上的楓葉，便打開微信。一刷之下，這才曉得，不久前廈大校友會，剛在多倫多聚過一次。鄉間秋遊，淺草臨湖，枫叶流丹，蕩舟寒水。山遠天高，大自然的一切，正如《壟上行》歌中所唱，彷彿為季節謳歌。一群老友也都神清氣爽，笑容可掬。張張照片，便如精緻的明信片般，雖不必寄，讀來秋意卻上心頭。

小時甚愛楓葉，因其形狀與顏色隽秀，都吸引我。中學時代，有一陣風行收藏書籤，坊間書店有用透明塑料，壓制而成的楓葉書籤，買來十分珍藏，而其中之葉何處而來，卻不得知。小城長大，孤陋寡聞，原以為只有加拿大才有楓葉，後因日劇《血疑》片頭裡的滿樹紅葉，隨歌聲來回飄蕩，一遍遍看，印象極深，才曉得日本紅楓，也美麗異常。多年後，家裡附近，真見識到了這類庭園樹。

日本也好，加拿大也好，在當時，都是遠在天邊的國度，諸如富士山等風景，只在小小電視屏幕裡見過。吾友卓君，多半沒想過，多年以後，會在異國長住，楓葉隨手而得吧？我亦從未想過，會在達拉斯這樣的廣闊鄉下久居。

電腦時代之前的各類風景圖像，畫面雖非高清，並不如今日眼花繚亂，只因數量遠沒有今日之多。另一與楓葉相關的記憶，源於89年葉歡名曲《誰在秋天撿到我的心》，改編於George Winston的鋼琴曲《Some Children See Him》。同名專輯的封面，便是歌者身著紅衣，背景楓葉滿紙橙黃。MV拍攝於北海道，近似黑白的畫面，與通紅滿目的楓葉穿插相映，極為突出。

葉歡音質偏清冷，卻非矯揉造作，雖值事業高峰，不敵同時代陳淑樺的《夢醒時分》，這張專輯並未成功。她的作品不多，俱是上乘，廿年之後，歌壇裡氣質水平相似，略帶鼻音的女中音，卻是難找。

北美各地，凡到秋天，有山水花園處，也是秋葉宜人。達拉斯附近的沃斯堡城，有座景色優雅的日本植物園，按東瀛建築佈局，紅葉綠苔，小橋流水，櫻花紅楓，靜石白沙，每觀之令人流連忘返，常年遊客不斷。新英格蘭的秋季，多年前曾與愛人專門飛去波士頓看漫山紅葉，如飞焰横天，名不虛傳。有天經過一極美的小湖，忍不住停車下來觀賞，露侵霜透，楓葉搖曳，陽光灑進林中，看得心曠神怡，不想離去。隔日驅車進入新罕布什爾的大山，本想體會古人停車坐愛，欣賞霜葉楓林的心境，卻因山高初雪封路，未得盡興。

南北卡，田納西附近大煙山的層層紅葉，據說如秋烟萧萧，一望無際，那年去時，還未入秋，看路邊給遊人的導遊美圖，恨不得留到十月。加拿大雖去過幾趟，只因孩子夏日放假，未及秋季，他日得閒，便欲攜上家人，約好老友，在隆冬到臨之前，好好欣賞一番。

徑幽軒，2017-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