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航0.43-文势的拼图

所说的“欲扬先抑”、“曲径通幽”、“文似看山喜不平”之类，都是叫人动笔时写出波折来。不仅是全文，不仅是段落，有时还武装到句子。
一个句子精雕细琢，那是写诗。写文、写故事先要快写，顾不上每一笔每一画是否精致。这里主要想讲的是后者。
但谁都知道平铺直叙的乏味，却不一定谁都能写出波澜起伏的篇章。这又是一个“听过了许多道理却依然过不好一生”的例子，非要去做了，才能隐约体会到其中的手感。

像是刻意练习，以前只知道练修辞；后来才知道，文势的抑扬起伏，也需要通过练习固化下来。写过无数味同嚼蜡的句段之后，才能慢慢明白，有趣的句段该是什么样子的。然后回头一看，总结一番，一拍大腿——这不就是老早就知道的所谓“欲扬先抑”之类的写法吗？！摸索了半天，然后套进了一些早就听过的道理。

之所以会这样，我想是因为文势的练习是更抽象一层的东西，在没有文本的前提下，是没办法琢磨的。就像是要画画，让自己凭空想出一个图案，总比对照着某个东西来画要困难一重。
只听说写大纲确定各段落内容的，没听说先确定文势的。先得有文，然后才能去分析文势。即脑中构造作品的先后顺序为：大纲→文本→文势。
大纲最为精简，大脑勉强能在一念回想中呈现它的概况。但要做到一回想就想起全文的内容，难以做到。更别说一回想就想起更为缥缈的文势了。

在刻意练习时，专门练习一个修辞，比较简单，因为文本篇幅小，大脑需要处理的信息少。而文势的练习必然涉及大篇幅，又比文本更抽象一级，有没有简易练习的办法？
在我重复造轮子重新体悟文势之前，早有前人总结过“起承转合”之类的口诀。要求文章不能一根直肠子通到底，要有“转”这一宕。既然有口诀、经验之谈，那必定是下笔之前就有文章轮廓了，那其实就差不多是大纲。但是从大纲到正文，还差着十万八千里，这就必须有“概括”、“略写”之类的简易文本作为中间过渡。作品就像一个人，大纲是骨架，从活人到骨架之间，需要有那么一个类似于“干尸”的中间阶段。这中间阶段，就是文势像霉菌一样疯长的沃土。
略写的好处是，可以将一些好的想法固定下来，之后不论是否采用、后续如何修改都比较轻松。毕竟它跨过了“有”和“没有”之间的本质鸿沟。先是“有”了，在全文中占住了位置，让文本已有的想法组块之间彼此发展、彼此唤醒。而后再去调整各组块之间的气势缀连。然后如何“有”得更好，才有了承载的依托。

则作品的文势塑造顺序大致为：大纲→略写，酝酿片段文势→修改为通顺的正文文本→获得文势。
那这“略写”跟“快写慢改”的“快写”有区别吗？唔，大概没区别吧，这篇随笔本身就是一次“重复造轮子”的体悟，在操作上，就是快写。不同点在于，快写求一气呵成，文势通达条鬯。而我所说的“略写”，像是一块块拼图，先求其本身的完整，再去根据其他拼图之间的内容关系、气质呼应，去调节文势起伏。

远航随笔
远航员阿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