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书信也慢，却见字如面

最近《见字如面》、《中国诗词大会》、《朗读者》一夜之间火了起来，那些年代久远的字句点燃了人们对从前慢节奏的怀念。读起那些老信件，家长里短、日常琐事、人生哲学、所思所念，篇幅或长或短，字里行间却满溢真情。一句“见字如面”是开场语，却也是读过来信之后真真切切的感受。

最让我感怀的一首关于书信的诗是张籍的那首《秋思》：“洛阳城里见秋风，欲作家书意万重。复恐匆匆说不尽，行人临发又开封。”那份唯恐信中漏掉什么的神情，让人十分动容。从前山高水长，一片心思只能或是鸿雁传书，或是托云寄雨，或是鱼传尺素，常常是纸短心长，得一手书，反复读之。或许是因为书信在写与读之间的时间差，让写信之人常常可以多思量一番，一字一句都是娓娓道来，看信之人则因一份等待便多了分期待，又因写信之人不在身旁，又可多一分联想。于彼此来说都是一份趣味。

最后一次大批量地写纸质书信大概还是在上大一大二的期间，大三之后好像就不怎么写了。现在回想起来那段书信往来的日子，印象最深的大概是有两个场景。

今日乐相乐，别后莫相忘——来自朋友的书信

一个是大学课堂上课前，坐在阶梯教室里拆开高中同学寄来的信件，那种等待已久之后终于收到回信的欢喜心情在脸上一览无遗。同学在一旁打趣，我则喜滋滋地拆着信封，好奇着对方对之前的问题究竟做了什么答复。现在通讯工具发达了，有什么问题，打个电话或者发个微信，几分钟就收到了回复，那会呢，少则一星期，多则一个月，有时候时间久到可能早就忘记了之前写下的是哪个疑问。或者也会在那多多少少的日子一直会想，对方会是如何答复呢？会和自己想的一样呢，还是会另有答案。而上一个问题刚解决了，生活中又会冒出其他的想法，刚刚上大学，处处新鲜，各种不同于高中时代的环境，一脸稚气未脱的年龄里面对着种种懵懵懂懂，便总会让人想找个人唠唠，于是书信就断断续续聊了一两年。收到的最后一封信是什么时候，是谁没有回复对方的信，这些早已经记不得了。那些褪色的信件依然还存放在家里的某个角落，一封一封保存地很是完整，但却很少再翻开。

那些老信件上一字一句就如同早已不在的青春年少，在岁月的蹉跎中一点点消失殆尽。那字字句句，没有什么波涛汹涌的大事记，有的就是年少岁月的天真与单纯，欢喜与忧伤，有的就是细水流长的小日子里的点滴痕迹。或许，还未走出少年时代时，这样的戛然而止会让多少有些叹息，可如今再想起来，却只有点点温暖情谊。

就如同见证着通讯产品的兴起与衰落，我们曾守着固话唠一晚上，曾发着一条又一条短信不舍得删掉，曾在QQ上聊得热火朝天、曾在人人网上晒着新鲜、曾在微博上诉说日常、又在微信里旭旭叨叨……我们还是我们，但那个曾陪你彻夜畅聊的人是否依然还是那个人？即使我们终究会成为陌路，当初所有的激动与心跳，欢喜与悲伤，以及对彼此所有的好，却都是真的。

人生这一趟单向车，匆匆忙忙地一路向前，有些人你以为可以一路陪伴到终点，可一转个弯，那人就不在了。遗憾也好，懊悔也罢，可最让人能感觉安心的，却是回首归来处，道一声，珍重再见。岁月漫长，于是生命安排了不同的人来充盈你的人生，不用遗憾谁会离开，怕的是记不得在一起时的美好，那往昔便真是活得没了姿彩。

开拆远书何事喜，数行家信抵千金——来自家人的书信

另一则美好的回忆，是有一次收到姐姐寄来的含香的书信。拿到信时，闻到了淡淡的香，还以为是姐姐用了什么带香气的信纸。

那个时候，信纸也是多种多样，女孩子则喜欢买些粉的绿的，带花的带香的，写完之后，有时候还会折成个心形，好像所有的心意都除了写在字里行间，也全都包在了这精巧的信纸里。小的时候，姐姐喜欢收集各种糖纸，那个时候喔喔奶糖有很多种图案，我们都会一一收集起来。有时候走在路上看见地上有什么漂亮的糖纸，都会捡起来带回家。她有一本集邮册改成的集糖纸册，里面满是铺展平了的、琳琅满目花花绿绿的糖纸，看着都让人倍感甜蜜。后来学校门口有卖一些外贸转内销的卡纸，每一张稍微裁剪一下就是精致的卡片，她每天都会去看看有什么新样式，然后抱回家。姐姐这般喜欢美好小物件，所以，即使她寄来的信用了带香气的新款信纸，我也不会惊讶。

不过，当我拆开信封时，扑面而来的却是一缕熟悉不过的桂香。原来，家里的那颗桂花盆景开花了，她便顺手采了一撮塞进信里。家里的那盆桂花备受家人喜爱，十几年不曾长高，让我一度以为桂花树都是小小的模样。每逢中秋节前后，满院便都是它的悠悠香气，有时候，桂香于我来说就寓意着家人团聚。所以，从信封里倒出这一把干桂花时，我也是十分惊喜，愣是开心了半天，好像一下子就回到了家里。

我从小在爷爷奶奶家长大，与父母沟通极少。少年时，与妈妈面对面沟通也很困难，后来偶然一次改成书信的形式，彼此看了对方的心里话，各自掉泪。所以说，想要说却说不出的话，不妨是试着用文字表达。

歌里唱着，从前的日子变得慢，车，马，邮件都慢，一生只够爱一个人……看上去好像是羡慕那些不急不躁的送信速度，可事实上，不论世事如何变迁，我们期盼的，不过是有一个人可以倾心畅谈，有一个人让我们愿意去尽心了解，是被爱，是去爱。

如今，人们过得如此匆忙，忙着车子，忙着房子，忙着面子，却往往忘记了去仔细瞧瞧爱人的样子。我们想要去听全世界的声音，把自己沉浸在虚无的互联网，想要把自己包裹得让全世界都喜欢，却忘了与身边的人闲敲棋子，说说话。

往后的日子里，闲来无事可以和亲近的人来一次将情怀赋予香笺，将说不出口的话用文字诉一把情长，这“无声的文字，有声的表达”是打开沟通的渠道，却也是生活中不可多得的乐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