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同学老北回国办事,顺便在帝都跟几个熟人小聚。席间我问他:当初和你一起考上P大(中国最顶尖高校之一)的阿昌后来去哪了?你知道吗?
老北愣了一下,说:他?不是疯了吗?
大家听了,无不惊愕。
老北说,阿昌大学期间就因为精神问题退学了,然后随家人去广东打工。最近听说他病不但没好,反而加重了,整个人像个小孩子一样,时不时疯疯癫癫的。
在我们的记忆中,阿昌是个内秀的少年,说话都会羞涩难言。他很聪明,也很勤奋,学习成绩名列前茅。但是没几个人知道,阿昌学霸的光环下,隐藏着一颗扭曲的心。
曾经我也认为阿昌单纯、上进,很想结交他这个朋友。阿昌一开始对我非常友好,从来不吝惜分享学习上的心得,不但教我解题,还指导思维方法。然而不久后,阿昌就开始打听我家的情况,得知我父亲在市直机关担任要职后,他就变了,经常对我说一些酸话、怪话。
我那时可没有什么权贵等级思想,只想安安静静地做一名好学生。但同一个世界下,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梦想。
阿昌比同龄人早熟得多。他的父亲是乡镇的党委书记,他曾向我感慨自己父亲缺乏手段,仕途上不得志,还因为我暑假去深圳、北京游玩,自己却只能在宿舍苦读而愤愤不已。有一次他竟然对我说:“我要把你家夸得富得流油,让别人去偷!”
我非常生气,不光由于他的嫉妒,更因为自己以诚心交朋友,却换来对方的恶意,所以不再跟他来往。
阿昌在高三时就因压力过大而患上忧郁症,好在并没影响他高考发挥,如愿地考上了P大。可等待他的,是帝都更悬殊的贫富差距和阶级差距。
高处不胜寒,学霸的心情有谁懂?正因为他们出类拔萃,因而承载了众多的期许和希望。然而在波谲云诡的现实世界中,高分岂是畅行无阻的通行证?一次次的打击与失落之后,他们被众人捧起的傲气碎了一地。
也许阿昌就没熬过那一关,倒在了自己的心结上。
当阿昌混迹于广东的时候,我的另一个学霸同学就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得到了一次人生重大转机。
小越越也是我高中的同学,一个来自偏远农村的勤奋少年。与心机重重的阿昌相比,小越越虽然也少年老成,但知世故而不世故,看透不说透,在同学中人缘极好。
小越越考上了一所211+985的重点大学,毕业后南下深圳,凭着自己的聪明和肯干,很快在那里站住了脚。他的事业和家庭都经营得不错,唯一的遗憾就是因为家境不宽裕,一直没在深圳买房。
另一个高中同学阿豪,当时也在深圳打拼,有一天他找到小越越,想拉他一起入伙。不是上梁山,而是做手游。
阿豪上学时,一脑子的聪明劲从来不愿用在学习上。大学还没毕业,他就跟同学在校园边上开网吧,赚了不少钱,成了同学中的土豪。毕业后,阿豪先是在一家网络公司做游戏策划,时间长了,按捺不住一腔豪情,就跟朋友合伙单干。
那天,阿豪陪着小越越在大梅沙的海难边,迎着海风遛了一下午,阿豪说,你看现在苹果、安卓都起来了,手游市场肯定要大爆发,越早进去机会越大,跟我一起干吧!
他们俩从项目前景、资金、技术聊到市场行情、竞争对手、用户群体,最后深入到公司运作,几轮融资,先期投入、设备更新,一笔一笔地算账。小越越还是在犹豫,这时阿豪对他说了一句很扎心的话:你也知道,深圳的房子一直在涨,以你现在的工资,什么时候能买得起房?这可能是你这辈子唯一翻身的机会了!
小越越回家后,抽了一夜的烟,辗转反侧,思来想去,最后告诉阿豪:很遗憾,我输不起。阿豪爽朗地表示,没事,公司的门永远向你敞开。
后来,阿豪开发的手游火了,很快就被风投看中,又接连做了几款大热游戏,如今公司市值已有几千万。如果小越越当初加入,那就是骨灰级元老,千万资产不是梦。现在阿豪的公司坑满了,萝卜也多了,小越越再想进去也只能从基层做起。
如今,小越越仍然在原来的公司当骨干,老板还专门宣传他为了公司,放弃了别人千万资产的诱惑。小越越听闻,哭笑不得。
一个能搞定所有功课的学霸,却没有哪门课教他如何有胆有识。患得患失让小越越与反转人生的良机失之交臂。
华哥是我的大学同学,毕业后进入了一家高科技企业从事研发工作。
在职场上,华哥继续发扬他的学霸精神,像海绵吸水一样贪婪地学习知识,为了攻克技术难关,好几次通宵加班,在公司过夜。所以华哥工作不到两年就被提拔为team leader,成为公司一颗耀眼的未来之星。
常言道,自古英雄多磨难,即便是天纵英才如华哥,挫折也会找上门。
华哥所在的大部门准备晋升一名leader为manager,作为公司上一年度的金牌leader,华哥自然成为大热人选。然而公布的结果让人大跌眼镜,华哥落选了,另外一个team的老大牛哥意外当选。
华哥年轻气盛,咽不下这份屈辱,便主动找经理理论:看我的团队绩效,我的个人贡献,哪点不如牛哥?经理没有多作解释,只表示希望华哥安心工作,今后机会有的是。另外,多学学牛哥的老成持重。
之前就有传闻,牛哥是公司的老资格,在leader的位子上坐了好多年,也该到升职的时候了。所以华哥气冲冲地对经理说:“我对政治没兴趣!”
后来半年里,华哥越想越气,逐渐萌生去意。当他正式向经理提出离职的时候,经理才跟华哥深谈了一次。
经理说:你当时说得没错,从绩效分数看,你比牛哥强,但牛哥比你更适合当manager。自从你当上leader以来,已经跟除了我之外的所有team的老大吵了个遍,我知道你上进心强,总想高人一头,但工作除了竞争,更多的是合作。
我记得曾经产品有个严重bug,你坚持认为这个bug不归你们team,为此跟很多兄弟组闹得不愉快。是的,如果你当时认了这个bug,team绩效会受影响,但我更希望你能放下部门之见,牵个头跟其他兄弟们一起解决bug。
最后,经理一语点破:你以为你绩效好,我就能提拔你?错了,你这么做人,以后就很难升上去了。
华哥一直都很强,但这次输在了格局上。如果华哥能看得更开一点,站在经理的角度想想,很多事就能明白透彻,优秀的士兵要争先恐后,但优秀的将军更需要整合资源的能力。
何为学霸?这个标准,当然是学校说了算,怎样学习,怎样考试,标准答案是什么。
想当学霸,先要花大量的时间和脑力去吃透知识,吃透考题。
然而到了社会上,没有试题,没有规则,甚至连本说明书都没有。每个人都像被放逐荒野的独狼,全凭自己去觅食、撕杀。
历史大剧《汉武大帝》中,匈奴老单于宠爱自己的小儿子,准备培养他接班。为此,老单于先是流放了自己的老大伊雅邪,然后手把手教小儿子熟悉管理。伊雅邪听说了,冷冷一笑,说:“大单于是教出来的吗?大单于是草原上孤独的狼!”
不久,伊雅邪便率领亲卫队发动政变,杀了老单于,自己登上王位。
那些成大功的人,往往性格如狼,敏锐、冷血、强悍,为了生存而不择手段,恶劣的环境更能突显他们卓越的天赋。
在学校里,我们被动地接受了一维的世界观,仿佛学习成绩就是一切。至于你有没有情商,有没有胆识,有没有人生格局,这些都不重要。很多人抱怨进入社会之后,同学之间的差距开始越拉越大。其实这个差距早已存在,只是无法用分数去衡量,所以在学校的时候大家都没在意。
但如果不做学霸,去做游离于正规教育之外的学渣呢?放弃专业教育,相信“读书无用”,在知识和专业越来越精细化的今天,只会输得更惨,连竞争的资格都没有。
我们在学校里勤学的时候,还是要放眼整个人生,除了搞好学业,还有很多能力需要培养锻炼。
人生的竞争,不仅仅在知识这一个维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