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故事/ 小卖部

学校旁边的小卖部，是孩子们心中的梦幻乐园。
一盒大大卷可以吹出惊艳四座的泡泡，“噗”，绷破了后，糊得人一头一脸；
小浣熊干脆面里有永远都集不齐的三国英雄卡，拥有卡片最多的人就像拥有了全世界；
跳跳糖像是一群被烫着了脚的小人，在口腔里哇哇乱叫；
硕大的戒指糖是女孩子们的最爱，戴在小小的手指上，比几克拉的钻石还要闪耀；
雪人雪糕融化后，原本憨态可掬的表情就会变得鼻歪眼斜，苦大仇深；
……

然而所有的这些，对男孩来说都是，都是可望不可及的。
男孩家穷，口袋里空空荡荡，一毛的零花钱都没有，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同学们涌向小卖部，七手八脚地指着自己想要的东西。
“爷爷，一个绿舌头！”
“我要一包无花果！"
“小浣熊，钱放在这里，我自己拿了啊！”
小卖部的老板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爷爷，头发花白，总是乐呵呵地招呼着，每一条皱纹的沟壑都被笑意填充得满满当当。
“好，好，一个一个来。”
男孩孤零零地站在人群外面，舔了一下干涩的嘴唇，然后把书包反背到胸前，隐藏起咕咕直叫的肚子，最后看一眼小卖部，转身走了。
瘦瘦小小的身体拉出了一条斜斜长长的影子，有些落寞。

这天男孩走得晚，天色已擦黑，学生们都回家了，校门口空无一人。男孩低着头，一边踢着一块石子，一边慢吞吞地走着。
反正也不着急。爸爸妈妈都夜深了才下班。他暗想着，脚步越发拖沓。
石子咕噜咕噜地滚出了一段路，停下。男孩追过去，看见眼前有一片暖洋洋的灯光，一抬头，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小卖部的门口。
琳琅满目的商品堆满了整个货架，五颜六色的包装袋在昏黄的光线中显得更加鲜艳与饱满，齐刷刷地看着怔立门口的男孩，狡黠地眨着眼睛。
男孩以为自己眼花了。他使劲摇摇头，定神再看。小卖部和白日里并无二样，只是少了叽叽喳喳的学生，显得安静了许多，一些果壳垃圾散落在周围。老爷爷靠在柜台后面的椅子上打起了瞌睡，鼾声均匀地一起一伏，像是脾气很好的浪潮。

果然是眼花了。男孩想，眼神黯然地看了一眼货架正中的大大卷，脚尖勾回石子，准备转身离开。
就在这时，那个大大卷突然抖了一抖，然后像是一颗中气十足的小炮弹一般，从货架上弹起来，径直冲入了男孩的怀里。
打着瞌睡的老爷爷含糊地说了一句梦话，脑袋向一边歪了歪，浑然不觉。
男孩低下头，红色的扁平状圆筒躺在手心里，大大超人举着强壮的胳膊，像是随时会冲出来拯救世界。
掌心黏黏的，好像快要粘住了。男孩再一次抬头看向阖着眼睛打呼噜的老爷爷。
过了好一会，男孩叹了一口气。唉。
“偷东西是不对的。”他轻轻地说。把掌心的大大卷抠了下来，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放到柜台上。

嗤。一个细微的摩擦声。摆放在角落处的扫帚和簸箕慢慢地动了，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推着，一直推到了男孩脚边停住。
男孩愣了一会，突然明白过来了。嘴角蓦地扬起，眼睛闪闪发光。

天色又暗了一分。小卖部安安静静地站立在暮色中，点着昏暗的灯，照出一小块热乎乎、暖融融的光亮。
细细去听。有温柔而连绵的呼吸声。
老爷爷不知何时悄然睁开了眼睛，看了看门前干净的地面和重新老老实实回到角落处的扫帚簸箕。不远处，“噗”地一声，男孩刚吹出来的泡泡破了，糊了他一脸，又被他笑呵呵地抹掉。

“调皮。”老爷爷嗔怪了一句。
灯光晃了一晃。像是一个人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然后自己也忍俊不禁地笑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