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叠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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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有一个非常自豪的事情,那就是我从来不叠被子。无论是住集体宿舍还是在家。一旦有哪个好心人替我把被子叠成豆腐块,很快又会被我团成被子应有的状态——印象的,表现主义的,达达主义的。

  这跟邋遢无关。其他地方,如穿戴搭配,饮食安排,我会要求的近乎苛刻,可唯独被子。这个陪我度过无数寂寞的夜的,陪我睡的。假如日本泛灵论是真的,那在结婚之前,被子就是我半个老婆啊。尽管她“四体不勤,五谷不分”。

  我很想厉声质问叠被子的人:你们,尊重你们的被子吗?

  这个想法就像尼采撞见被车夫鞭打的马匹,他一把把鞭子夺下,搂着受惊吓的马的脖子嚎啕大哭,“你受苦了,我的老兄弟!”马哼了一声,听起来在笑。不过马的表情永远都是笑的,即使悲伤,疼痛,也要微笑的以45度角面对世界。古话说,“似马鸣也萧萧”。马是正能量的化身。

  叠被子,无非是让外人觉得你是一个很有生活条理的人,你能把你的所有物管的井井有条,你有着人们口中的“精英元素”。可,凭什么被子是你的所有物呢?是你拥有了被子,还是被子拥有了你?被子为你抵御寒风,让你藏身其中。它藏着你的怯懦,你的无助,眼泪和秘密。假如有一天你不在了,被子可能会被扔了烧掉,也可能被改造成流浪汉孙女的新棉袄,它有它的归宿。谁又拥有了谁呢?

  当你钻进被子里的时候,被子的形态就是你的形态。凄风苦雨的夜,它和你是一体的。如圣灵覆盖凡人。被子是你厚厚的皮毛,是你的1.1倍膨胀,是你的影子。有光的地方就有影子,没有光的时候,影子变成了被子。

  当我不睡觉的时候,我很喜欢坐在椅子上看被子此刻的形态。它慵懒的侧着身子,就像60年代撑着阳伞徐徐走过小巷的旧上海女人,她穿了一身旗袍,不慌不忙的从一个地方去另一个地方。

  又有时,它缩着身子,如一垛堆了很高的水稻。这反映了夜里的天气变化,一定有个升温的时候,我因为怕热而把被子蹬了出去。

  当然更多时候,我的被子看起来总是在自个儿睡觉。它的想法大概是它终于可以独享整张床而不必和我抢了。

  它总是睡不醒,却看不出疲态。它松软,善解人意。

  相遇就是缘份。大概前五百世我都路过同一个棉花地,今生才能修来和它睡在一起。被子是大地的精灵。而我是什么?是过客,是朋友。

  我不是大人类主义者,所以从不叠被子;被子也无须是物权主义者,所以它总能包容我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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