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錄春秋｜始——紀念我們共同的老祖母

萬事開頭難，一直想著怎麼開啟這個系列，做過很多選題，各有其緣由，終難抉擇！最後快刀斬亂麻，就以“始”字為講史之始吧。

漢代跽坐女子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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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4年考古學家在埃塞俄比亞發現了一具较为完整的南方古猿阿法種女性古人類化石。發現者當時正在播放一首披頭士樂隊的歌《Lucy in the Sky with Diamonds》，於是這具化石便被命名為“露西(Lucy)”。其生活的年代是320萬年前，因此被認為屬於第一批直立行走的人類，被一些媒體描述為“人類的老祖母”。

“露西”的骸骨

1987年，美國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的幾位學者，發表《線粒體DNA與人類進化》一文，他們根據對來自世界各地147位婦女胎盤細胞中線粒體DNA的分析，提出所有現代人種都可以最終追溯到大約距今20萬年左右的生活在非洲的一位婦女。這位非洲的夏娃應是現在世界上所有人的共同“祖母”，被戲稱為全人類的“夏娃（Eve）”。

亞當和夏娃 德國畫家丟勒的銅版畫

1992年發現了更完整的早期雌性人科動物的骨架，但直到2009年10月完整結果才被公佈。這具骨架被命名為“阿爾迪（Ardi）”即“始祖地猿”，化石年齡約440萬年。

人類生物學上的始祖似乎越來越清晰了，非洲是人類的起源地也為越來越多的人所接受。但這些證據還是不能完全打倒“人類起源多元論”，人類起源依舊是迷，各位“露西”和“夏娃”的“人類祖母”頭銜依舊不保險！

生物學和人類學上的爭論留給專家去解決，我們還是來討論下華夏文明的“老祖母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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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華夏姓氏文化有了解的朋友，應該聽說過“上古八姓”，即華夏百姓之始的“姬、姜、姒、嬴、妘、媯、姞、姚”八大姓氏。

中華姓氏樹

這幾個姓氏具體的來源我們留待后講，我們可以輕易的發現這些姓氏的一個共同點——都以“女”為旁或為底。而後來的姓氏中卻鮮有以“女”為旁者，這是為何呢？

這是在人類社會形態交替過程中，父係血緣紐帶取代母係血緣紐帶，但又有母系社會文化遺存的一种典型文化現象，下面我們就通過“始”字來解讀這種文化現象。

“始”的字形演變 引用自[象形字典](http://www.vividict.com/)

可以看出，“始”最初由“女”和“司”兩部分组成。“女”象交臂跽坐的女子之形，泛指女性；“司”同“后”，表示持權杖發號施令之意，本指管理、掌控，也指首領。整體會意為司掌權利的女性首領之意。

遠古時代人類生存環境惡劣，擁有神奇生育能力的女性是人類可以生存繁衍的希望和象徵。在生產生活上，婦女採集也遠比男性狩獵收穫穩定，是部族主要生活來源；同時早期的農牧業和手工業也是由女性掌握。因而，早期人類社會形成了由女性司掌權利的母系氏族社會。弇茲氏、華胥氏、女媧氏等就是其中的杰出代表。女性為主導是人類留下的最初文化記憶，故用“女”和“司”組成“始”用來表示人類之始。這個階段，女性不光扮演者“人類之母”的角色，還扮演著“文明之母”的角色。

母系氏族公社

后来隨著生產力的發展，體力更為強健的男性逐漸在農牧業、手工業等生產領域佔據了絕對的優勢；而女性則退居于生活領域。“男主外女主內”式父系氏族社會逐漸取代了母系社會，伴隨而來的是女性社会地位下降和失去獨立的政治、經濟地位。

故而，“始”字開始抹去了女性掌權的印記，改由“女”和“台”组成。何謂“台”（非“高台”之“臺”）？胎也！上部“已”象頭朝下的胎兒形；下部“囗”表示胎盤胞衣或產道口。“台”會生育之意。可見新的“始”只强调了女性生育功能，表示生命之始。此階段，女性僅僅扮演著“生母”的角色。

生育能力是女性最偉大的自然和社會屬性，但當生育能力成為女性的唯一社會屬性之時，女性淪為男性附屬品和生殖工具的糟糕命運也就難以避免了。此後，若是女性再對地位或權利表達出訴求之時，“牝雞司晨”和“紅顏禍國”之論就必會甚囂塵上。這也告誡著現代女性們，要想有人格的獨立，必先保證經濟之獨立。

“史前維納斯” 豐乳肥臀正是生殖崇拜的寫照

沒有史書記錄的遠古時代，這種女性始祖的地位變化最切實地反映在神話傳說之中。

西方學者約瑟夫·甘柏在研究西洋文明的變遷時指出，創世神話（包括造人）大致經歷了以下四個階段：

1. 世界由無配偶的婦女神創生；

2. 世界由女神受孕于配偶而創生；
3. 世界由男性神自女神身體上打造；
4. 世界由一男神獨立創造。

女性始祖神的地位是處於一個不斷弱化的過程當中。

華夏的創世神話同樣符合這個趨勢。女媧是上古華夏正神，其既是創世母神，也是文明之母。在最初的神話傳說中，女媧是作為獨立的創世母神存在的。《山海經 ·大荒西經》、《楚辭·天問》、《說文解字》等秦漢典籍對女媧記載可以看出，女媧之前是無天無地無人的狀態。自女媧誕生之始，她先以身化神，神的出現導致天的誕生；然後女媧以身化萬物，緊隨著萬物的出現，地也出現，這個時候天地一片祥和。 女媧自身化成了萬物與神族，這與世界各民族創世神話中古神隕落後身體器官化為萬物（與諸神）的思路一致。

香港畫家梁潔華女士筆下的女媧

隨著母權被父權所取代，在後來的神話流傳中，女媧的開闢和創造萬物之功逐漸被男性大神盤古所替。僅留下造人、補天之說，開始了由“創世母神”向“人文祖神”的轉變。在這類傳說中大背景成了被盤古強行劈開撐起的天地災變不斷，女媧在摶土造人和煉石補天的過程中，順便完成了建立婚姻制度、創製樂器、冶金、治水等功績，開啟了華夏文明。

女媧摶土造人

隨著時代的發展，神話中女媧地位的進一步被衰減。女媧成了華胥氏之女，伏羲之妹。造人之功變成了生育之功——洪災之後與伏羲血親成婚、生育子女，延續人類。創建人文之功也被兄長/丈夫伏羲共享，甚至主要功勞都歸於了伏羲，女媧僅作為幫手和繼承者出現。

伏羲女媧交媾圖 注意他們手中的規矩

此時的原本作為創世母神的女媧徹底淪為附屬於男性神的配偶女神。歷史地位也由祖神變為三皇之上，再變為三皇之一或不入三皇。

幸而，隨著人們對傳統神話傳說的研究加深，女媧傳說的原本形態又逐漸清晰起來，被重新作為了母系氏族時代開創文明之光的老祖母們的象征。勤勞、創造、包容、奉獻的女媧精神也成為了華夏精神文明不可或缺的組成部分。

女媧像與媧皇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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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始”字，既是人類生殖崇拜信仰的寫照；也是早期人類與大自然鬥爭中，女性為人類的生存繁衍而作出的巨大貢獻和犧牲的紀功碑；更是一部女性社會地位的變遷史。河東河西，進入新時代后女性朋友終於得以翻身，重新成為了“半邊天”般的存在。男女平等也不再是夢想，當然，你要忽略掉搓衣板上那一聲聲哀嚎 ··· ···

尊重女性，不悖先祖。

欄目介紹：

春秋，時也，史也，世也！漢字記錄著我們華夏的歷史，
漢字本身又何嘗不是我們民族記憶的一部分？在這裡，佩
觽將帶你從漢字本身的視角來解讀我們的歷史、我們的文
明！一家私語，敬請斧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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