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拾伍〕

一边不急不缓地走在长廊上,一边细细回忆着残存的记忆,大致了解了这里的格局,对于那些日常琐事他无甚兴趣,便索性忽略不看。

长廊边有一棵不大的树,显然是新种了不久,初春的时节褐色的枝干和浅绿的叶间竟也能窥得几分淡粉。

百里玄策的眸光并未过多停留,扫了几眼便接着抬脚向前走。可心里却有些异样的感觉,那树下似乎是有什么,隐隐地呼唤着他。

莫约半柱香的时间,循着记忆所构成的地图,很快便到了长城守卫军的登记处,所谓登记处,其实也不过是杂物间的腾出来的一方算不上狭小的空间罢了。

透过门与墙之间的缝隙他能看到里面站着的粉发女子,便放心地轻轻的敲了敲门。

“进来吧。”是花木兰的声音,声如其人一般飒爽。不同于女子的温柔婉约,也不同于男子的粗矿。

百里玄策推开门, 神情在那一刹变得也不同起来。他垂着眸子,垂在身侧的双手也紧攥着着两侧的衣摆,微低着的头过长的刘海挡住了神情,像是茫然无错的孩子。

花木兰停下了擦拭手中长剑的动作,将长剑放在一旁,目光转向桌前站着的红发少年,望着那一头如血般的红发和傲然挺立的兽耳,微微出神。

如果不是五官不同的话,她大抵也会认错的吧。

她缓缓的眨了眨眼,将自己的思绪拉回现实,定睛看着百里玄策,开口道:“是昨天那个孩子吧,叫什么名字,”顿了顿,她又道:“不能说话是吗?”

百里玄策点点头。

花木兰也沉默着点了点头,从桌子底下抽出一副纸笔,将墨砚推到百里玄策面前,一边抚直微皱的纸页一边询问:“会写字吗。”

百里玄策再次点头,花木兰向他招招手示意他走近些,百里玄策走到木桌边沿有些费力地拿起笔,明明是无甚重量的毛笔,他却像是手握千斤一般颤抖着手。

他低着头无声地扯了扯嘴角,这着实不是他装出来的,很早之前他就察觉到这身体的不对,现在想来大概也是那次坠崖落下的旧伤,当时并未得到良好的救治似乎连伤口都是自己愈合的,如此想来哪怕整只手都废掉都在情理之中。

他应该早就知道,这些旧伤会陪他一生。然而只要他来此的目的达到了,和荆轲一起回西域,她会带自己寻神医扁鹊,届时,这些伤都会好起来的。

花木兰似乎也察觉到了他的不对,皱着眉伸手握住了他的手,那微微的颤抖仍是不止。

百里玄策却像是受了惊的小兽一般立刻往后退了几步,花木兰看着他,眉头皱的更甚,偏着头向百里玄策挥了挥手,道。

“你先回去吧。”

百里玄策抿了抿唇,在原地停了片刻,便转身走出房间,顺便带上了门,那笔墨一字未动,花木兰一人站在桌边,暗自思索。

百里玄策低着头轻笑一声,那笑声里却无一丝笑意,全是嘲讽。

花木兰的心思他不是没看出来,他们大抵还是在怀疑自己的身份,所谓笔墨伺候,不过是对字形的一个借口。

只是不知道他们是怀疑自己是敌是友还是自己是不是那个人。

不过他到是无所谓,哪怕如今换了个身体,他也仍是他,“他”的字和他不同,上一世他曾被逼着练了许久的字,如今写出来的也仍是那八分飞白。

至于他的底细,他从未在西域动过一笔一墨,再者,他不过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废人,又有何德何能,能威胁到他们长城守卫军呢。

刚才她握住他的手腕大概也只是探一探他是不是真的手筋已断。

无所谓。

他是一个不记仇的人,不是心大,是不在乎。大概就是因为这份不同于常人的狂傲,所以他最后才落得那么一副凄惨的结局吧。

只是......

忆起如今还在自己识海深处蜷缩着的另一个自己,百里玄策心里便无端地起了闷火,原来还能将“他”唤醒,断断续续的也能说上几句话,现在却是怎么没反应了。

百里玄策突然有些好奇“他”知道他们本是同一个人会是怎样的反应。这般恶趣味大抵也只有他这种善于苦中作乐的人能享受。

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他抬起头看向那浮云流转的天际,低头摊开自己的手心,快步向来时见到的那棵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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