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岭故事——3曾记否，爷爷？

3曾记否，爷爷？

曾记否，爷爷？想当年，爷爷也是一条响当当的汉子，一棵树，在双山茶厂做事，可是后来家里土地改革，开荒种地，爷爷就从山上下来了，这一下就再也没上去过了。据说因为那个“偶然”，爷爷从一个健康人变成了一个残疾人，一棵树变成了一把草，果真如此吗？不得而知，都是道听途说。

说是开荒山的时候，发现了一座坟，一个土馒头，那怎么办呢？坟地就像是一只拦路虎，挡住了大家的去路，而且坟堆毁坏严重，看起来想避也避不开，白森森的骨头都给挖出来了，一些人后退三步，胆子小的人退的更远，双手捂眼。

这可如何是好呢？事情僵持了。

生产队长灵机一动，说要是谁妥善处理了那座坟，不但当天可以不做工，另外还给计十分的工分，那时候吃饭都是大家集体干活，然后靠工分来分粮食吃饭。虽然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但这勇夫似乎太少，单单爷爷一个人站了出来，颜面放光，就像个红脸关公，那会儿，他不是个勇夫，而是个英雄了。

只见得他卷起裤管，挽起袖子，抡起锄头，三下五除二，就把那坟堆“消灭”了，把那个土馒头挖开了。一堆人的骨头，横七竖八，就在眼前。队长又吩咐人找来一蛇皮袋，递给爷爷，爷爷想也没想，就把那些骨头装进了袋子，就像拎着一口袋蛇，一步一步走远了。

众人看得呆了，半响，欢呼雀跃，鼓起掌来，爷爷大步流星，头也不回。

曾记否，爷爷？掰开岁月的石缝，当年的当天，爷爷，您到哪儿去了呢？您把那一口袋人骨头怎么处理了呢，是另外挖个坑埋了，还是扔进树洞了，还是抛下山谷了，还是扔进水沟，被水冲走了，还是一把火给烧了呢？当年的爷爷年轻气盛，只怕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呢，这种种可能都有可能吧！当然了，队长说话算话，给爷爷记了十分工分，那个下午他也没有干活儿。那么，那天下午，他到哪儿去了呢？是安闲舒适地躺在草地上，眯着眼睛晒太阳，还是进了某个山洞，去寻宝，去探险了呢？我也多次追问，他都笑而不谈，那件事也就成了悬案悬棺之谜了。

据说，从那以后，爷爷就开始腿疼了。一开始，还蛮轻微，就像是偶尔被蚂蚁咬了两口。，后来，慢慢地，也就厉害了，疼起来就像万千钢针在扎。再后来，就像是毒蛇啃噬，疼得他满头冷汗，哭爹叫娘，走路都走不得了。到最后呀，他的腿就残废了，站不起来了，整日整日坐在椅子上或者凳子上，期间也看过不少医生，也用过很多民间偏方，但是不见起色，直到他寿终正寝，再也没能站起来过。

爷爷双腿残疾，到底跟当年的挖坟掘坟有没有关系，至今不得而知。当地老百姓说，可能是他千错万错，错不该把坟里的人骨头随意处理，如果另外找个地方，挖个坑埋了，估计就相安无事了，可是他，谁知道他把人家的骨头怎么样了呢？我想，淳朴的山里人呀，也不过怀着小小的善意，才如此说的吧，至于人骨头到底如何了，恐怕只有爷爷瞎子婆婆吃汤圆儿，心里有数了。

曾记否，爷爷？想当年，爷爷也是饱读诗书，什么《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还有《增广贤文》等等，都是张口就来，横流倒背。那会儿，他可以说是方圆几里最有文化的人了，会写对联，会写悼文，似乎算盘也打得不错，噼里啪啦，有声有色。然而，可惜了，爷爷因为双腿残废，一肚子的诗书没有派上任何用场，就像奶奶说的，一个金黄喷香的煎鸡蛋，埋在饭碗底下吃了，无人知，无人晓，一肚子文化，有什么用呢？

走笔至此，但求爷爷含笑九泉，在另一世界能站起来，枝繁叶茂。像一棵树，能飞起来，像一只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