蒹葭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来自远古的歌声透过稀薄的时空,弥漫在泛黄的书页上,流淌在阳光倾洒的地方。

                                                                      ――题记

长空暗淡,水隔淡烟,暮雨洒江天,一番洗清秋。一抹瘦削的身影立于雨水之中,有着不言的寂寥和适可而止的孤独。它独立于水天之处,在微风中摇曳生姿,它生于此,便一世在此。

易水旁,筑音凄凉,白旗飘扬,点点苇絮在空中悠悠的飞扬。重大的祭典在这里举行着。他临水而立,背对白衣无数。燕国境边,太子与宾客皆白衣冠,远远望去,就似一片结了絮的蒹葭,茫茫地一片白色。

“风萧萧今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羽声慷慨,士皆瞋目。

他立于茫茫易水之侧,一袭白衣,半盏清酒,杯酒流尽,筑声悲凉。他所立之处,乃是燕国,秦国强大,欲灭燕地,而他乃燕太子所遣死士,将刺秦王,他已抱必死之意,可是,临这易水之边,却似倏忽少了些什么,他心中空荡荡的,一丝风掠过,穿透了他的胸腔,冷冷地,没有一丝阻挡。

茫然的眼神扫过易水,只这一眼,便瞥见了易水之侧的蒹葭,它是如此地不起眼,却吸引了他的目光。去年农人引火,烧尽了这满畔的蒹葭,黑色的灰烬仍残留于此,未被雨水洗尽。在这灰烬之上,却新发了一支蒹葭,生出了白色的花絮,一阵强风忽至,它被压了下去,几乎就要被折断,可下一瞬,它便立了起来,如此往复,它也未曾倒过。他抬头,只见花絮被倏忽卷起,在空中散开,上下翻舞。他眼中染了星星点点的白,如雪,如雨。

他伸出手,一缕白絮飘至手心,眼中些许微光闪动,抬手,白絮再次遁入空中,他目送着,直至那白絮消失在白色的天空。

荆卿岂无意哉?

太子丹的声语将他远望的目光收了回来,他看着太子丹,丹的眼中尽是疑虑,他怒了,“今往而不反者,竖子也!”说罢决然踏进了往秦的车驾。透过马车的帷幕,他又看见了那支蒹葭,那支蒹葭蓦地弯了一下,似在向他深深一揖,一缕絮子进了车内,停落至他膝上“你要与我同去?”他拾起花絮,噙了一抹笑意,转而决绝地凝视前路,终已不顾。

至秦宫,图穷匕现,却未刺得秦王,身被八创,他倚柱而笑,笑声盈荡在偌大的秦宫,他看见周围的人提剑迎来,在最后的意识里,他的眼前浮现出了那支蒹葭,在风中一次又一次地被压下,却仍立了起来,不屈地迎着强风,在风中舞曳,一丝絮子落在了他的眼上,一抹笑凝在了他的脸上。

早在他望见那蒹葭之时,心里空洞便已被填满,一人之力虽脆弱,却不易被强赢压制,他会奋起反搏,苟活者在淡红的血色中,会依稀看见徵茫的希望,而真的猛士,会奋然前行,一如那蒹葭,不顺于强风,在一次次压制中奋起。他的血会淌过每一个人的心中,一如那蒹葭,将花絮洒向天空,不灭希望。

公元前229年,荆轲剌秦,败。

易水边,生长出漫江的蒹葭,一眼皆白,风起,絮起无数,染白了那一畔易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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