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歌我哭失败前

      《逆转：接受失败，做一个上行的人》出版了，这在我心中算是惊艳出场，但是在姹紫嫣红、蔚为大观的图书海洋中，其实连一朵浪花、一圈涟漪也未曾激起。我时不时地就会打开京东、当当、亚马逊，每一次都满怀希望，但其实自己心知几乎百分之百会失望，在一个讲营销炒作、讲粉丝经济社群经济，讲话题、讲风口的时代，一本书要完全靠着自己的魅力和运气赢得读者青睐很难，宫花寂寞红的命运，才是一个大概率事件。
       但作为一名译者，我的“奔竞”之心还是有的，不希望轻易就让自己的一个小目标，埋葬在春天里。上下班路上，车轮在驰骋，思维在流淌，如何让书卖得好，我野心勃勃地左思右想。
       7月16日清晨，像往常的无数个日子一样。身边是依然是往返宁波港川流不息的集卡车。这些汽车侠日夜奔跑，从义乌、从长三角许多大大小小工厂里生产出的各色商品，包括川普和希拉里竞选时，选民戴的这两人形象的面具到南非世界杯时，让全世界的球迷耳朵磨出茧子的“呜呜祖拉”，都由这些集卡送到港口然后漂洋过海。穿行在集卡车的洪流中，喜欢“想大事”我经常感觉自己就是穿梭在这无数故事的交响之中，这为自己人生中各种偶发的小事件，提供了一个宏大的背景。
        子在川上，我在车海，浩浩荡荡，逝者如斯。我觉得这条路这些年走的其实也就是这么一条整个经济社会经济在奋进中实现逆转的上行之路。
        一个译者和一个作者，都是一个社会大环境中具体的人，先把本书的作者梅根女士按下不表，我自己作为一个译者，一座宏大、先进的化工工业园和每天滚滚的货物洪流就是我工作的环境，这当然会与我的思想和感情互为表里。
      记得在2008年美国金融危机期间，路上的集卡车确实减少了许多，自己所在企业的经营情况自然也有同步反应。接着几年的后危机时代，形势阴晴不定、起起落落，哀叹失落之声不绝于耳。记得大兴其道的说法叫L型经济，这的确让人感到一些失望，究竟是新常态还是分水岭，究竟是值得悲歌的所谓拉美化失败还是砥砺人心、促人逆转的契机？多少人为此忧心忡忡。
        很幸运，似乎这些悲观判断刚刚还言犹在耳，形势竟似乎悄然回暖了。路上的集卡车又繁忙起来，我所在的企业就在刚刚过去的2016年上半年还寒风刺骨，但悄然间却迎来了一个小阳春。作为员工中的一员，这事关妇人的包包和孩子到雅戈尔动物园看老虎的门票，所以感触太深了。这样的现实反转，启发我在整理去年一年的剪报资料时，看看各路神仙的思考轨迹，究竟谁的观点更明智，观点更经得起这一年的风吹日晒。
       还得说是励志叔马云的观点让我眼前一亮。我翻到了他去年年中在中国企业家俱乐部媒体座谈会上的发言，“我不认为企业家就是经济发展中的科学家。经济从来没好过，都是靠大家努力来的。经济从来没坏过，只是看你怎么判断的问题。很多企业说实体企业碰上互联网很麻烦，其实互联网企业也不知道怎么走，大家都有一个学习的过程。”
      看到马云这段话，我真有得遇知音的感觉，因为他的话让我有似曾相识之感。在我还翻译过的另一本美国著名的企业管理专家安德鲁•基特（Andrew Kety）的书《从富二代到创二代（MYTHS AND MORTALS）》中，有一段就与“马先生”这段精彩的论述不谋而合：
      玛丽·维米尔·安德林加，农业和工业设备制造商维米尔公司的董事长兼CEO，经常回忆起通过家族商业传奇故事传下来的父亲加里·维米尔的商业价值观。父亲在向雇员和经销商讲话时，经常用飞行员的飞行过程来打比方。为了安慰因为市场低迷而惶惶不安的众人，父亲经常指出，在起飞和降落之间，天气可能由好变坏，也可能由坏变好。对此他提出的一个观点该公司受用至今：
         好形势就像好天气，如果没有坏天气，好天气从何而来？坏形势就像坏天气，不变成好天气，它还能变到哪里去？从最好的方面设想，家族事业前辈们的创业故事就像路灯，为后辈接班人培养自己的商业公信力照亮了前行之路。
      我想要是论讲问题的深刻程度，这位美国私营企业董事长与“马先生”相比不遑多让，也各有机锋。
       所以从大视野来看，过去的2016年，说到如何判断与我们每个人的生活息息相关的国家经济大势，很多学家云山雾罩的大理论，从我个人的体会来讲，有时真不如一本小书作者从个人生活中得来的智慧感悟更给力。未来难以掌控、难以预料，专家说不清，“砖家”们就更是狗扯羊皮，但个人生活却不应随波逐流。我们的心态和抉择从来都不乏主动发挥的空间，刚刚过去的一年并不是孤例，坏天气后边一定是好天气，“经济从来没好过，都是靠大家努力来的”，连一只蝴蝶煽动翅膀的偶然性，都可能成为飓风形成的原因，何况是众人的集体有意识或者集体无意识。
         即使从行为经济学的角度说，这也并非虚言。我想这就是马云布道或者本书作者梅根写这本书的终极价值。
       社会经济大形势的逆转和成功，一定是众多能够接受失败，坚持上行的人们共同挥动翅膀的结果；一个上行的社会一定会呼唤呼唤更多具有这样人生精神的社会公民出现。马云如是，上文中的美国企业家如是，本文的作者梅根如是；作为本书的译者，我当然也见贤思齐。
       虽然大道理如此，但在个人生活领域，把这个接受失败，努力上行的道理讲通讲透并非易事，所以励志鸡汤才会在广受追捧之后又备遭奚落。因为我们真正面对的失败，不是演习和操演，而是血淋淋、惨兮兮、让你满头是包、满地找牙、痛不欲生的残酷现实。
“鸟去鸟来山色里，人歌人哭水声中”。
      李贺的诗总是费解，我在这里理解的意思是，社会与人的成败利钝、山高水低就和鸟来鸟去山色里一样，肯定不是写在天空中的诗篇。山色未必总是明媚，还是苍茫、晦暗的时候为多。人歌人哭是感情的自然走向，谁又能完全掌控，收放自如。为失败而哭，甚至因为恐惧失败而让自己的人生作茧自缚，也算是理性选择之一。但不能否认的是，这会写出悲剧或者无聊的人生剧本，而人生苦短，没有一颗心不渴望一点或大或小的成功之光。因此才有纠缠和纠结。
      碰巧今天早晨我还读到了共青团中央公众号推送的一篇文章《我们还未配妥剑，出门便是江湖》，读此文让我感到这本书也应该成为更多年轻读者的良友。这也算是启发我写这篇“作文”的第二个原因。
        这篇文章是北京卫视《我们毕业了》节目一位女大学生的演讲稿。
       她在演讲中说：也许快餐时代长大的我们，理想地不够纯粹，也现实地不够彻底。但是我们对规则和稳定没有崇拜。我们渴望与众不同，我们渴望活出自己的人生。所以不管有多少人向我们兜售所谓成功的人生经验，我们还是要不顾一切地跟这个世界死磕到底。因为我们不想普普通通地活着，做一个“体面”的普通的人。人生最遗憾的事情从来不是失败，而是我本可以。
       一段话说地青春洋溢、非常痛快，也引起了我的共鸣。作为已经历经江湖夜雨许多年、甚至丢盔卸甲屡遭逢的大龄中年人，其实我内心也很赞赏这种歌哭参半、云蒸霞蔚的生活。就以翻译而言，对我也是一种歪打正着的经历，二十五年大学英语毕业时英语刚过四级，在2015年下半年之前还是翻译的门外汉，到2016年的最后一天，敲完待出的另一部书稿的最后一个字时，我用一年半的时间已经翻译完了九本书。前两天出版社的老师和我说，还把我推荐为出版社2016年度的优秀译者。
       这个小目标的实现让我惊喜，也让我乐而忘忧，感觉自己依然走在上行的路上，在偶然间把“我本可以”，变成了我真可以，在生命的光荣册上又写下了新的小小一小笔。
   “接受失败，做一个上行的人”，这让本书有了一点鸡汤味。其实我认为，鸡汤本无错，美味的鸡汤就是人生的营养，“反鸡汤”如果矫枉过正，走到“葛优瘫”的路上去，其副作用恐怕不必“毒鸡汤”轻。有一颗向上的心，不断向上向善，不论是对企业家还是对于普通人，不论对于大洋彼岸的作者梅根女士，还是我这样一个普通译者，都让我们迎来了生命中一缕春日暖阳。
       本文作者在序言中不无自嘲地写到，当别人问她怎么会想到写一本关于“失败”的书哪，她的回答就是：写你了解的东西。
       这话很平淡，没有歌没有哭，透着平静和练达。作为宾夕法尼亚大学沃顿商学院的硕士毕业生，虽然在失恋之后，终归又有了亲密爱人；在失业之后，最终有了国外大刊专栏作者的职业；有了百年大宅，有了一只可爱的小狗相伴，但她的经历与那些工商巨子、影视明星比起来，根本谈不上耀眼.她不是云端上的布道者，而是和我们一样受过打击，有过失落和泪水，但不曾放弃的普通人。
       虽然，也可以归结为励志书，但她没有把自己作为书籍的主角和卖点，没有以注水和矫情的桥段来来渲染和诉说自我，而是以经济学、管理学、心理学的视野，把失败以及逆转失败，作为一种社会的、经济的、人生的现象来分析和解剖；间或插进来的自我的生活经历，只是一种基于个人经验的印证，是为了让内容更接地气，而不在于要做读者的励志榜样。说实话，当我读到书中关于作者个人经历的那些情节，经常生出的是同情而非膜拜之心。大洋彼岸的名校生同样并非桃花源中人物，生活的粗粝和锋利，一样会让她遍体鳞伤。中国和美国并称G2，人生的机遇如此，世界的其他角落又何尝不是如此。
        不过本书大大不同一般励志书格言加事例的说教路数，因此读完本书并不会让人产生读完那种“情感型”励志书之后心头滚过一阵春雷的感觉，恨不得明天就开始头悬梁、锥刺股，风霜雨雪搏激流。她给我们指点迷津的是那些司空见惯的失败、失灵、挫折背后真正的原因，其中许多是未必有多深奥，但我们却依然认识不到的东西。
       关于读书，《追忆逝水年华》作者马塞尔•普鲁斯特说，“事实上，每个读者只能读到已然存在于他内心的东西。书籍只不过是一个光学仪器，作者将其提供给读者，以便于他发现如果没有这本书的帮助，就发现不了的东西。”
      以这部书为例，作者提供给我们的是一种以“失败”这种光学仪器，观察世界和自身很多事物的机理。
      就以一本书中一个很小的例子做说明。
     传奇的摇滚乐队范•海伦（Van Halen）以前经常要求，所有的演唱会场地都必须给他们准备一碗M&Ms巧克力，但棕色的糖粒必须都拣出去。即使有一粒没拣出去，那也可能会成为演唱会取消的理由。多少年来，这都用来作为摇滚歌星行事悖谬的一个证据。但实际上，这是一个探测标准错误的非常精确的探测装置。乐队主歌手大卫•李•罗斯（David Lee Roth）后来在自己的自传中，专门解释了这件事情的全貌。
       范•海伦是首个把大手笔制作带入第三级市场（意指消费能力有限的市场）的乐队。我们的所有装备要用九辆十八轮卡车运送，而一般水平最多用三辆卡车。在这个过程中有许多许多发生技术差错的机会，舞台的大梁可能承重不够，舞台地面可能塌陷，连大门都有可能因尺寸不够导致装备运不进去。
       合同的附页可能就像一本黄页电话号码簿那么厚，而且还要有那么多设备、那么多人才能保证各项职能运作起来。因此，作为一个小的测验，在合同附件的技术部分会写出“第148款：在20英尺的空间内，要有15安培的电压插座均衡配备，提供19安培的电流……”就是这类事情。而且在附件中间的一个地方，还写着第126号条款，规定是：“在后台不能有棕色的M&Ms巧克力，否则演唱会就会取消，而且对方仍要付全部报酬。”
      所以当我走到后台，如果我看到碗里有棕色巧克力，那好，就核对整个合同条款的执行情况。我敢保证，对方会存在其他技术差错，他们根本就没读完合同，一定还会出其他问题。有时候这意味着整个演出会出大乱子。严格地说，可能会出威胁生命的大问题。
        从这一小小事例我们可以窥斑见豹，作者在本书中论述的不光事关我们个人的奋斗的那些荣辱成败的情感性经历，而是一本关于失败的智慧书。她给我们指出的是在生活的完整视野中，用“失败”这种光学仪器进行检查和分析，所收获的人生智慧和见识。医疗、教育、不良行为矫正、破产政策、媒体报道、911事件都在作者的讨论之中。
         当然，社会是由人构成的，各种社会事件的经验总归会凝聚成人类的集体或者个体智慧，以睿智的眼光和思考，减少各类失败、挫折、失灵、事故，总归可以说都是控制住了一些破坏性的因素，让我们的工作和生活走在上行的路上。
       失败当前，我们或哭或笑都有合理性，但更重要的是在哭和笑中思考。就像这位演讲选手说的，人生最遗憾的事情从来不是失败，而是我本可以。当你总是怀抱着事后诸葛的遗憾心理在人生的路上木然行走，你躲过了失败，可也错过了生活。失败的对立面不是安稳，而是一事无成。    

图片发自A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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