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圣陶不教孩子作文?

安徽安庆十里中心学校 汪琼


叶圣陶不教孩子作文?_第1张图片

叶圣陶不教自家孩子作文的故事广为流传:叶老从不给孩子教授作文入门、写作方法之类的东西,他仅要求其子女每天读些书。至于读什么,任凭自己喜欢。叶老还要求其子女每天“写一点”。至于写什么也不限制。纳凉时,叶老让孩子把当天写的朗读给他听。叶老倾听时,不轻易说“写得好”或者“写得不好”,比较多的是“我懂了”或者“我不懂”。如若叶老说:这是什么意思呀?我不懂”其子女就得调遣词句或者重新组织句子,尽力让父亲听得明白。直到叶老说“噢,原来是这么一回事,我懂了”时,再读下去。

我一直很奇怪:堂堂作家,为什么不让自家孩子近水楼台先得月?真的没教吗?这教了十几年语文、也笔耕不辍十几年后,似乎明白其中一些隐衷。写作能力是语文素养的最高级,也是最难级,不是简单的教或不教的问题,而是教什么、怎么教的问题。有人说:阅读是写作的前提。可许多人读了一辈子的书,也写不出一篇像样的文章;有人说:生活才是习作的源头活水,可哪一个人不都在生活中摸爬打滚可又有几人出手成章?有人说:游泳中学游泳,写作中学写作,可一般人不都是从小学写到大学,毕业后要写点什么不还是捉襟见肘?可见,写作是综合工程,还得综合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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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万卷书——读中学写

对写作能力影响最大的肯定是阅读,世间没有一个大小作家不是踏着前人的脚印攀上文学的山峰。余华说:川端康成笼罩我最初三年多的写作;莫言在《福克纳,你好吗?》中回忆说:我清楚地记得那1984年12月一个大雪纷飞的下午,我从同学那里借到福克纳的《喧哗与骚动》……读了福克纳以后,我如梦初醒,原来小说可以这样胡说八道……阅读,提供的不仅是所谓的好词好句,还呈现世界的多样性与丰富性,表达的可能性与准确性,最终引发阅读者对习以为常生活的深入与反观,从而得到属于个人的、独特而深刻的启示与感悟。可乐于阅读的人为什么难于写作?原因复杂,首先:书有好坏,开卷不一定有益。总是读报刊杂志或二三流的作品,可以吸收的精神食粮并不多;其次,读书目的单一。只是为娱乐、消遣、打发时光,自然只关注情节,图个热闹,跟看电视连续剧没有太大区别;再次,看书的方法、角度不一,得到的自然迥异。最佳的阅读,或者说最有收获的阅读,关注的不仅仅是内容或主题(内容与主题就广泛的文学史而言,常常是重复的),而是作者如何将这些内容与主题独具一格地呈现,比如下面这首《晒花生》——

这些谁见谁爱的

麻脸先生,你们

有两颗

还是三颗,粉色的心

现在,我把你们

从母体上

揪出来,然后

一队队排开

让风儿

给你们上课吧

让太阳

给你们上课吧

你们比一只只

硕大的葫芦

可爱多了

你们比一只只

炸裂的豆荚

幸运多了

麻子是治不好了

但可以

让心坚强

有坚强的心,就能

把香甜的

人生,摇响

这首诗中,“晒花生”为表,“喻人生”为里,表里两层贴着写,娓娓道出“纵然残缺,只要有一颗坚强的心,一样香甜”的哲思。其中,葫芦、豆荚作为映衬,衬得花生与众不同;“香甜”一语双关,词浅意浓。当我们试图从作者的写作意图、从表达手法这个角度切入阅读时,学生获得的将是“如何写”的智慧,而不仅仅在文字表层逗留或因主题纠缠不休。这就像卫夫人教王羲之学书法,分别从“高峰坠石、千里阵云、万岁枯藤”中学习“点、横、竖”的道理是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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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万里路——思中备写

曾跟学生笑谈:读再多的书,行再远的路,如果没有观察与思考,均是枉然。你看,杭州西湖国庆假期一天都要接待几万人,更不要说古往今来无数文人墨客流连忘返,可唯有苏轼的“欲把西湖比西子,浓妆淡抹总相宜”成千古绝唱。学生也以为然。这里“行万里路”有两层意思,第一层:世路万里,你看李白如果不漫游名山大川,类似的名句“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天门中断楚江开,碧水东流至此回”、“相看两不厌,唯有敬亭山”不一定信手拈来。当我们在路上,在旅行研学时,其实一定有一个背景,那就是自己原来的生活状况作为参照,看到人世间很多的不一样和可能,从而返观生活,别有领悟。记得假期去岳西玩,面对众多纷至沓来游客,当地人特别不解:穷山恶水的,有什么好玩的?可他们不知道,对成天在都市钢筋水泥中讨生活的人而言,那里的空气可以清洗五脏六腑,那里的泉水冰凉甘甜没有消毒粉的味道,那里纯净无云的天空、满天的繁星可以修复千疮百孔的心灵的,纵然不是诗人,在此情此景也会诗情喷涌诗意盎然的。第二层,思路万里。更现实的情况是,心渴望流浪,人却在原地不动。常常说熟悉的地方没有风景,可真是这样呢?《追忆似水年华》的作者普鲁斯特,从小患哮喘,只能呆在家中,可是依靠感性的回忆、理性的分析、精准的表达,他依旧成为最具独特风格的语言大师,并且突破了小说写作的传统模式,呈现了一个由感官展开的色彩斑斓的世界。何谓?他的心灵有如九曲十八弯的江河,蜿蜒伸展去向远处、深处的。记得有一次,家长开放日,不少家长要过来听课,鉴于之前总有家长向我抱怨孩子怕写作、不会写作、生活单调找不到写作材料等情况,我设计了一节习作指导课,题材平常得不能再平常,就是泡方便面,指导学生一边观察一边想象,用慢镜头的方式将过程细化,结果佳作频出。下面是我班张博文同学发表在《天天爱学习》中的文章节选——

老师首先用指甲攻击塑料袋,可塑料袋像是穿上了盔甲拿起了盾,怎么攻也攻不破。塑料袋好像在说:“哈哈哈,孙武说得对:‘善守者,敌不知其所攻’啊,哈哈哈……”这句话好像把汪老师逼急了,于是她从包里取出了一把剪刀,满脸“诡笑”地走到了“善守者”旁边,轻轻地说:“哼哼哼,你完蛋了!”“善守者”见到它的克星,急忙向汪老师求饶:“汪奶奶,哦不,汪大侠,求求您饶了我这个小可怜吧,我上有老下有小………”可汪老师却使出了她的绝招“降袋十八剪”,直接把它“秒杀”了!接着汪老师又无情地把上面的盖子撕掉揉成了一团放在桌子上,然后再将桶里的叉子拿了出来,一转眼配的四包小调料也像是好心情一样挂在汪老师的手上。“嘶”的一声,辣酱袋子被撕开了,调料们被依次赶进了它们的第二个家——“方便桶”;“嗵”地一声,面饼也被逼进了“集中营”;“咕咚咕咚”,开水快乐地跳了进来。盖上盖子,等上五分钟,方便面泡好了!

你看,最不起眼的小事儿,因为集中注意力去观察,发挥想象力去铺排,利用经典名言去增色,再加上小作者努力追求的幽默效果,真的达到坐地日行八百里的效果。而奥妙,无它,思它千遍也不厌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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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万篇文——写中练写

富兰克林说:读书是易事,思索是难事,但两者缺一,便全无用处。此处应该加上:缺了写作,更无用处。木心先生说他读《诗经》100遍以上,而写《诗经演》之前无数的练习稿都销毁了,他看做是写作的准备期。这就是“两句三年得,一吟双泪流”之功。有了阅历,有了思索,有了感悟,还不行,写作,首先得写。在写中遭遇的困境,大到头脑中模模糊糊的思路如何将其清晰化、结构化,小到一句话结束究竟使用什么标点符号都是在写作中要一步步克服的难题。这其中,修改能力是极其重要的。我们主张与其马马虎虎写十几篇,不如用同样的精力写好、改好一篇。从最开始的习作训练,腹稿,草稿,誊写稿,再改稿,一步步不放过,一遍遍不马虎,反复修改后习作基本会有点模样。其次是指导,老师或家长在孩子习作起步阶段,英雄用武之地大约就是具体技法的引导。最基本的文好题一半,如何取个好题目就不是个易事。首先要知道什么样的题目是好的,为什么好。比如《你赔我的呼噜》这个题目,“你”是谁?“我”又是谁?为什么要赔呼噜?呼噜怎么赔?其中有无数的悬念,诱发读者的阅读欲望。其次,好题目如何画龙点晴。比如《你在,山水才在》,就将朋友的深情与山水的悦性粘合,一个“才”,点出感情是生活的前提,关系才是一切。再次,还要明白好题目的来源。有时是借用的,有时是写作过程中灵感迸发,有时是写作后的苦思冥想等。诸如开头,结尾,文中的起承转合,文风的独具一格等等,都要旁人恰如其分地指点江山、激扬文字,再回到写作现场,反复训练,才只能成一点点气候。因为写作说到底,依赖技巧却不惟技巧,终究是灵魂的事业!

叶老先生不教自家孩子作文,可他儿子叶至诚和孙子叶兆言都是当代著名作家。再看看开头的故事,他真的没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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