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漁堂琐记：伦勃朗与杜甫

伦勃朗 “Self-Portrait in a Flat Cap and Embroidered Dress”。约1642年。铜版蚀刻画。大都会博物馆

伦勃朗在他自己专业领域的技巧之登峰造极，以及他画面和精神中的笨、丑、拙，大，都非常接近杜甫。

伦勃朗”Bust of an Old Man with a Flowing Beard“。1630年。铜版蚀刻画。大都会博物馆

杜甫与伦勃朗笔下感觉很相近的句子太多，试举数例：

…… 麻鞋见天子，衣袖露两肘。
朝廷愍生还，亲故伤老丑 ……《述怀》

暮投石壕村，有吏夜捉人。
老翁逾墙走，老妇出门看 ……《石壕吏》

伦勃朗“The Artist's Mother”。1628年。铜版蚀刻画。大都会博物馆

…… 痴女饥咬我，啼畏虎狼闻。
怀中掩其口，反侧声愈嗔。
小儿强解事，故索苦李餐。
一旬半雷雨，泥泞相牵攀 …… 《彭衙行》

伦勃朗 “Beggar with a Wooden Leg”。约1630年。铜版蚀刻画。大都会博物馆

…… 老夫情怀恶，呕泄卧数日。
那无囊中帛，救汝寒凛栗。
粉黛亦解苞，衾裯稍罗列。
瘦妻面复光，痴女头自栉 …… 《北征》

…… 衰年肺病惟高枕，绝塞愁时早闭门 …… 《返照》

二公的感受都是极敏锐精微，然而杜工部亦时常有非常新鲜、清爽、通透的感觉，即使是在其贫困潦倒的中老年时期亦如此，此境界似为伦勃朗所无。

大邑烧瓷轻且坚，扣如哀玉锦城传 …… 《又于韦处乞大邑瓷碗》

…… 繁枝容易纷纷落，嫩蕊商量细细开。《江畔独步寻花 之七》

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 …… 《绝句》

陈丹青的一篇文章中回忆上海的某一位老先生，读塞尚画册，击节赞叹“多么老辣！多么娇嫩！”（书不在手边，记忆未必准确） 这种感觉于老杜亦庶几近之。

塞尚 “静物”。1900–1906。纸面水彩。31.4 x 48.8 cm。大都会博物馆

很有意思，荷兰多出“笨”人，如伦勃朗、维米尔、梵高等等。即使优雅如蒙德里安，骨子里也是个憨人。

蒙德里安 “构成第13号，之二”。1913年。布面油画。79.5 x 63.5 cm。Museo Nacional Thyssen-Bornemisza, Madri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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