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父亲

嘿，老头：嘿，老头儿。我知道，当我长大你就老了。不能再扛我“骑马马”，不能拿你那络腮胡扎我脸， 不能教我打篮球练拳击（我老豆是能一拳打破竹子的男人），更不能罚我下跪，用皮带抽我。 时光转角处，依然记得你帅气的侧颜，谩骂的怒面。

初到宜宾时，还没有地标广场，翠屏山还不曾有地下通道，但是还是有一种跨时代的错觉，毕竟老家还在打火把，点煤油灯。“一盏青灯伴古佛，半为修行半入魔。”这是我对老家的唯一记忆。炊烟，青灯，佛像，鸡鸣，狗吠，藤椅，灶火，土墙，吸水烟的老人，父亲就是带着一家从这样一副桃源图里走出来的。

当一个小人物冲向大时代，有多少伤害埋伏左右。

没有文化，没有技术，积蓄只有三位数，租了一间10平米左右的房间花了一百一，那个时候包子才五毛两个，面才一元一两。我们住的地方叫大猫巷，巷深人杂。 当初我都不晓得老爹是什么勇气敢带着一家人闯荡城市，还只有三位数积蓄。后来老妈告诉我，一是我得有个好的学习环境，二是家庭原因。 老妈第一份工作，是做按摩手艺。可能是年纪小，并不觉得这份工作怎么怎么样，后来大了每次都要解释说是正规的穴位按摩，再后来就不解释了，污言秽语我直接打。老爸第一份工作，是跑人力三轮，不是拉人那种，拉货。那时候读的是农民工子弟校，每天放学除了吊火车，就是吊着老爸那辆板板车，“其实老爸你不知道，你儿子懂事比较早，那个时候我真不是淘气不回家而是想在你上坡时在后面帮你推一推，给你点点力量。”

男孩子爱面子看来是天生的，才1年级，你每次来接我，我都要你穿皮鞋。想法成熟的像一个青春期少年，而做法又稚嫩的不像一个有6岁智商的小孩，全然不会去考虑穿皮鞋登三轮的滑稽。然而作为成年人的你还是满足了我小小的虚荣心。

我越来越大，身体长高长宽的速度好像让你们挣钱特别吃力，老妈，学到了按摩的手艺就单独开店了，很少回家，当然也借了不少钱。那个时候我第一次感觉到，有女人的地方才是家，没女人的地方只是睡觉的地方而已。 你做饭难吃，过节包汤圆，你买了粉和馅，做了我这辈子都忘不了的东西。两个人，两个汤圆，一个汤圆碗那么大。我真的想骂你猪脑袋，你知道我第二天去班里炫耀说自己吃了一个汤圆，碗那么大。全班什么反映吗？

命运不是风，来回吹，命运是大地，走到哪你都在命运中。

生活变好了，至少三轮你不用脚登了装上了电机，每次吃牛肉面你也不用在一两和二两徘徊了，甚至儿童节你和妈会带我超一盘德克士，那个时候还没有KFC和乡村基。 十年的命运像刻刀在记忆沟壑里或深或浅的留下印迹。在你装上电机不久后，市交通法严禁货运电三轮，你车被拖了。后来，你那不争气的哥哥腿又断了，2002年你为他支付了接近一万的医药费，我为他端屎倒尿，为此你和老妈大吵。后来你不懂事的母亲多次问你要钱，然后去迷信她所谓的佛陀渡世。再后来你开始晚归学会喝酒。不是每一个人都喜欢喝酒嚼蒜，也不是每一个人都喜欢深夜不回家。直到现在我才开始懂你，喝酒嚼蒜你是想让自己觉得生活是五味杂陈不只是苦，晚归你是想在城市的车水马龙里找到方向然后带回家。现在我也爱上了晚归，只是没有你那么深沉，单纯只是欣赏城市的夜景，霓虹真的好动人，姑娘真的好动心。不知道你二十年前去的上海有没有今天成都那么美，我一直想问你。

日子总会好的，你的不屈服不甘心造就了现在的你。拉货的时候你学着卖货，终于成了门市员，终于慧眼识英雄，凤鸣岐山，有人请你去他公司做管理，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出现“跳槽”两个字。那时候觉得你背叛了你的工作，背叛了你的老板。八岁时我相信世界是糖果做的，后来发现并不是，如果我伸出舌头去添，会添到地沟油、三聚氰胺。。。小孩子的正义感在现实的压迫感面前显得可笑，所以你选择去做管理，后来你说如果你放过了这个机会，生活不会放过你。岁月慢慢沉淀，你一步一个脚印，却在我心中里踏出了激荡。

每一个孩子从卖气球的旁边走过，都会牵走一个梦想，那是你把我举在脖子上，我扯着你耳朵说“我要做一个像爸爸的人”。

嘿，老头。故事太多，不提了。这封信等你会QQ了再给你看吧。

BY：不再叫你爸爸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