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读曾国藩《君子慎独论》

曾国藩有文曰:

细思古人工夫,其效之尤著者,约有四端:曰慎独则心泰,曰主敬则身强,曰求仁则人悦,曰思诚则神钦。慎独者,遏欲不忽隐微,循理不间须臾,内省不疚,故心泰。主敬者,外而整齐严肃,内而专静纯一,斋庄不懈,故身强。求仁者,体则存心养性,用则民胞物与,大公无我,故人悦。思诚者,心则忠贞不贰,言则笃实不欺,至诚相感,故神钦。四者之功夫果至,则四者之效验自臻。余老矣,亦尚思少致吾功,以求万一之效耳。

尝谓独也者,君子与小人共焉者也。小人以其为独而生一念之妄,积妄生肆,而欺人之事成。 君子懔[lǐn]其为独而生一念之诚,积诚为慎,而自慊[qiè]之功密。 其间离合几微之端,可得而论矣。

盖《大学》自格致以后,前言往行,既资其扩充;日用细故,亦深其阅历。心之际乎事者,已能剖析乎公私;心之丽乎理者,又足精研其得失,则夫善之当为,不善之宜去,早画然其灼见矣。而彼小人者,乃不能实有所见,而行其所知。于是一善当前,幸人之莫我察也,则趋焉而不决;一不善当前,幸人之莫或伺也,则去之而不力。幽独之中,情伪斯出,所谓欺也。惟夫君子者,惧一善之不力,则冥冥者有堕行;一不善之不去,则涓涓者无已时。屋漏而懔如帝天,方寸而坚如金石。

独知之地,慎之又慎。此圣经之要领,而后贤所切究者也.

逐句品读一下:

细思古人工夫,其效之尤著者,约有四端:曰慎独则心泰,曰主敬则身强,曰求仁则人悦,曰思诚则神钦。

仔细思考古人在修身方面所下的工夫,成效特别显著的大概有四项:

  • 慎重独处,就会心胸泰然;
  • 庄严恭敬,就会身体强健;
  • 追求仁义,就会心悦诚服;
  • 正心诚意,则神灵也会钦敬他。

慎独者,遏欲不忽隐微,循理不间须臾,内省不疚,故心泰。

慎重独处,就是遏制自己的贪欲,连最隐蔽微小的地方也不放过,行事遵循自然之理,一刻也不间断,这样内心时时自省且无愧于心,所以心胸安泰。

主敬者,外而整齐严肃,内而专静纯一,斋庄不懈,故身强。

庄严恭敬,就是仪容整齐严肃,心灵宁静专一,稳重端庄而不懈怠,所以身体强健。

求仁者,体则存心养性,用则民胞物与,大公无我,故人悦。

追求仁义,就是要心存仁义滋养的天性,视百姓为同胞,对万物也心存养护。像这样大公无私,自然会受到人民爱戴。

思诚者,心则忠贞不贰,言则笃实不欺,至诚相感,故神钦。

正心诚意,就是忠贞不贰,言语笃实不欺瞒任何人,用至诚之德来感应天地万物,因此受到神灵的钦敬。

四者之功夫果至,则四者之效验自臻。余老矣,亦尚思少致吾功,以求万一之效耳。

如果在修身工夫上真能做到以上这四点,那么成效自然会到来。我虽然已经老了,也还想在修身方面下工夫,希求能达到成效。

尝谓独也者,君子与小人共焉者也。

古人所谓的“独”,是君子和小人都能感受到的。

小人以其为独而生一念之妄,积妄生肆,而欺人之事成。

小人认为自己是独自一人,所以他会产生非分的想法,非分之想积聚到一定程度就会肆意妄为,从而做出一些欺骗他人的坏事。

君子懔[lǐn]其为独而生一念之诚,积诚为慎,而自慊[qiè]之功密。

君子担忧自己是单独一人时,会生出真诚的想法。真诚想法积聚多了就会处事谨慎,从而下工夫提升自己不满意的道德修为。

其间离合几微之端,可得而论矣。

虽然君子和小人都是独处,两者的差距却可由此得到评论。

盖《大学》自格致以后,前言往行,既资其扩充;日用细故,亦深其阅历。

自从《大学》穷究事物的原理并获得知识之后,过去的言论行为都可用作个人开阔眼界充实知识的资料,日常处理的琐事问题,更可深化个人的阅历见识。

心之际乎事者,已能剖析乎公私;心之丽乎理者,又足精研其得失,则夫善之当为,不善之宜去,早画然其灼见矣。

君子这样做了,他的心在遇到实事时,已经能剖析公私的区别:他的心在联系道理时,又足以精辟地研究其得失。那么对于善事应当做,不善的坏毛病应去掉,早已经形象鲜明地认识到了。

而彼小人者,乃不能实有所见,而行其所知。于是一善当前,幸人之莫我察也,则趋焉而不决;

而那些小人们,却不能有实在的见识,去实行他所知道该做的事。于是办一件好事,惟恐别人不知道是自己干的,去办的时候迟疑不决。

一不善当前,幸人之莫或伺也,则去之而不力。幽独之中,情伪斯出,所谓欺也。

改正一个不好的毛病。侥幸别人可能窥视不到,改正得很不得力。背地里自己独处,虚假的情弊自然会产生,这就是欺骗啊!

惟夫君子者,惧一善之不力,则冥冥者有堕行;一不善之不去,则涓涓者无已时。

而君子,惟恐办一件善事办得不彻底,在晦暗中会产生堕落的行为;一个坏毛病不改正,就会像涓涓细流长年不断地犯错。

屋漏而懔如帝天,方寸而坚如金石。独知之地,慎之又慎。

古代室内西北隅施设小帐,安藏神主,为人所不见的地方称作“屋漏”。暗室之中懔然不动邪念如同面对天神。

方寸本指一寸见方的心部,又作寸心。主心骨坚硬如同金石。

在自己主持工作的地方单独行事,一定要慎之又慎。

此圣经之要领,而后贤所切究者也。

这就是圣人遵奉的准则要点,也是后世贤人切实研究的问题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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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慎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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