截肢

【本文内容主要整理自Sawbones，一个戏说医学发展史的播客。笔者整理的过程中也有参考一些资料添油加醋一番。要科普找果壳，要看病找医生，这里只提供娱乐。】

截肢后安装了假肢的小动物

截肢的英文amputation来自拉丁文的amputare，但是这个词在当时并不是用作手术名词，而是表示一种刑罚。最早的截肢可以追溯到新石器时代。早至公元前3500-1800年的吠陀经里边就有截肢的记录，说是一个女王战场上受了伤，于是做了截肢手术，换上了一条铁腿。古希腊也有各种截肢手术。

古代的截肢手术不止用于肢体外伤，很多时候还用于预防严重感染带来的死亡。古代没有抗生素，所以只能靠免疫力对抗感染，如果你肢体由于某个原因发生感染，碰巧你又没抵抗过去，那么感染就会越来越严重，最后要了你的命。这时截肢就是一个有效的疗法。

一开始古人对于人体的循环系统并不了解，古罗马的凯尔苏斯在公元元年前后才开始建议截肢后把血管打结以阻止出血。截肢手术很简单，用锯子一路锯下去就可以了，最后你可以在创面上抹点醋，然后祈祷别感染。把截肢手术用到严重感染和肿瘤上面的还是古罗马，他们后来还发明了压迫止血法，在手术位置的两边用绷带施压防止出血过多。盖伦还建议使用不易磨损降解的材料结扎血管。不管怎样，由于实在没有办法预防伤口再度感染，截肢手术的死亡率还是非常高。

然后人们进入了神奇的中世纪。历史好像总是在前进的，所以你可能以为中世纪比古罗马总该强一点吧，其实中世纪的文明程度比之前差的多。古希腊有抽水马桶，古罗马有下水道，中世纪则屋里屋外都是屎臭。从截肢手术方面来讲，过去的血管结扎术被完全遗忘了，现在怎么止血呢，用烧热的烙铁，另外还可以用烧热的油。听上去像BBQ是不是？

13世纪的时候人们开始试图用麻醉剂缓解疼痛。最早的麻醉剂是鸦片和曼德拉草(一种据说有魔力的草)溶剂蘸到海绵上给病人闻，等病人晕(shui)倒(zhao)后再实施手术。这种麻醉剂的效果其实非常差，基本上一下锯病人就清醒了，但总比没有强吧。

14世纪的时候我们有了火药，于是截肢技术开始得到进一步提高。实际上战争一直是外科技术发展的强大驱动力，到现在也是如此。到15世纪人们终于重新发明了压迫止血法，而且还发明了一个用蛋清涂抹伤口的止血方法，为什么不用蛋黄就不得而知了。

16世纪中叶，终于有一个法国军医再次发明了血管结扎术，而且还改善了麻醉术。到1660年左右人们总算对血液循环系统有了个基本了解，到1718年止血带被真正发明了。和之前的压迫止血不同，止血带是在了解血液循环原理的基础上施用的，因此只用在肢体靠近心脏的一侧，而且目的是完全中断血液循环，所以扎得很紧。所以看上去好像和之前类似，其实是革命性的改进。这个法国人还改进了手术流程，过去做手术就是飞快（慢了病人得疼死）地从四面环切，最后切断骨头搞定。他说我们应该先切皮肤，切的时候留点余量，然后把多余的皮肤往后捋捋，再切肌肉和骨头，最后我们可以把多余的皮肤包在切口上，这样伤口好得快。这种切法最后发展成了经典的三段环切术。环切是常见的手术手段，不要以为只有切包皮的时候才会用到。

拿破仑战争时期，英国和法国的医生又发现截肢是越早越好。过去的伤员截肢都是说要等一段时间，实在不行了再锯，现在把锯的时间提早了一些，伤员预后就更好了。这些改进也提高了伤员生存率，但总体来说生存率还是不高。

1846年后大家终于知道了乙醚可以用来麻醉，发明乙醚麻醉法的人叫Josef Lister，你在现在的超市还可以看到他的另一项成果，那就是李施德林漱口水。后来另一个著名外科医生提出手术前洗洗手比较好，于是手术感染率大大降低，他死后被尊称为洗手之父，不过生前他提出这个观点时被同行批得够呛，因为大家都认为医生是治病救人的，怎么可能把病传给病人呢。自此以后，手术的存活率算是真正比较高了。美国内战期间，做过截肢手术的不下五万人。Sawbones这个外科医生的俚语别称就是从那会来的，是指在战地手术室锯骨头的外科医生。

除了锯掉肢体以外，一起发展的还有假肢技术。意大利曾今出土过公元前300年的一条假腿，这件古董本来放在英国博物馆里的，后来二战中遗失了。16世纪人们就开始制造带关节的假肢，再后来每打一次仗，假肢技术就提高一点。

截肢直到现在也是必不可少的一种手术，现代技术比以前又提高了很多，除了切开以外，我们还会把断口的肌肉做特别处理以便安装假肢，断口以上的神经也会被特别处理，这样可以减少术后幻肢疼痛，切除肢体的人手术后还会觉得自己的肢体是存在的，这就是所谓幻肢。

后记

上半个19世纪苏格兰出了个著名外科医生叫Robert Liston，他的外号叫“西部快刀王”。当时乙醚还没被用作麻醉剂，所以手快真的很重要。给大家看看他的案例：

著名案例4：4分钟切掉一个45磅的阴囊肿瘤，大到搬不动，只好用手推车推走。

著名案例3：和另一个手术师争论关于一个小男孩的颈部囊肿是不是动脉瘤。说：“切，谁见过这么小的孩子得动脉瘤的？”一刀下去，小孩毙命，但那颗肿瘤一直在博物馆保存至今。

著名案例2：两分半钟切掉一条腿。但由于切的太快他不小心把病人的睾丸也切掉了。

最著名案例：两分半钟内切掉一条腿，不过也切掉了助手的一个手指头。当时还有一个人专门花钱来欣赏他的手术，结果他一刀就从人家的腰下衣服划过去了，这一刀没有划到身体，但那个人被当场吓死。他的助手和病人后来都死于感染。这是外科手术史上唯一一例死亡率达300%的手术。

当时的人是这么记载他的

他身高六尺二寸，穿着酒瓶绿色外套和惠灵顿靴。他在血迹斑斑的手术台前，围着绑着颤抖大汗淋漓的病人跳来跳去，像一个要参加决斗的人，喊着：‘先生们，给我计时吧，快给我计时！’然后他的学生们个个拿出怀表。人人都说他的刀和锯下去的速度是如此之快，你都分不清哪个在前哪个在后。为了腾出双手，他把带血的刀衔在牙齿中间。

他也是继美国人之后第一个在欧洲使用乙醚麻醉术的人，手术后感慨道：“美国佬的这货能甩咱的瞌睡药十万八千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