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有这么多人围观,却无人相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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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颐酒店女生遇袭

前言


「和颐酒店女生遇袭事件」无疑是最近的网络热议,各种立场的各种言论都有,对旁观者的道德指责,女性社会议题,如家集团酒店的避责,甚至阴谋论等等。这里面的大部分内容我都无从谈起,比如道德,在屏幕前用键盘谈道德总是很容易的,把那些吵得最凶的人放到真实的场景里很可能是怂得最快的,比如阴谋论,不是当事人也不是知情者,捕风捉影地猜测既无效又无聊。

抛开这些,本文想介绍几个相关的社会心理学的概念,解释在这种紧急场景下,为什么旁观者显得如此「冷漠」?为什么没有人出手相助?

其实这种由于旁观者「袖手旁观」而酿成悲剧的事例,在全世界范围内比比皆是:

2007年,一个中国小伙公车上抓小偷被捅10刀,周围乘客袖手旁观。

2008年,一名美国男子在马路旁边把自己的儿子活活踩死,此人的家人、朋友及路人在旁围观,无人制止。

2010年,42岁的英国女士西蒙·贝克在Facebook发布自杀遗言,她的上千名线上好友无人报警或相助,直到次日警方发现其遗体

2011年10月13日下午,广东省佛山市,2岁女孩小悦悦被汽车撞倒并碾过,7分钟内,18个路人经过,但无一人救助,最后被一个拾荒阿姨救起,但还是在8天后去世。

对于这些事例,道德的谴责无济于事,因为它发生的范围之广,说明这并不是一些道德败坏的特例,而是人群的一种普遍心理。

为什么在危险场景下,在有旁观者的情况下,却没有人出手相助?以及作为当事人和旁观者,我们应该有怎样的心理预设才能将悲剧发生的可能性降到最低?

注:本文在专业名词解释上参考2012的科普文《冷漠的旁观者》,如有兴趣可点击扩展阅读。

旁观者效应


旁观者效应(bystander effect),全称旁观者介入紧急事态的社会抑制。指的是,在紧急事件现场,对于旁观者而言,无论是提供帮助的可能性,还是提供帮助的及时性,都随着「在场」人数的增多而迅速递减。

这一社会心理学名词,由心理学家约翰·达利(John Darley)和比伯·拉塔奈(Bibb Latane)提出。他们在对1964年吉蒂·吉诺维斯谋杀案的研究中,首次提出了这个概念。

1964年3月13日凌晨,纽约,28岁的女子吉蒂·吉诺维斯(Kitty Genovese)在自己的住所附近被一个持刀歹徒袭击,整个过程持续了35分钟,由于引起了女子的邻居的注意,凶手一度逃离,但很快又折返继续行凶,最后把她杀死。据报道,她有38个邻居目睹此事,但无一人出手相助或报警。

在媒体和公众都谴责大城市人的道德冷漠时,两位心理学家却得出了不一样的结论:无人帮助吉诺维斯的原因恰恰是因为她的邻居多达38个——人越多,就越没有人去帮助受害者,因为责任被分散了。

随后他们在纽约大学中进行了实验,实验对象是学生,他们都被隐瞒了真实的实验目的。每位学生单独呆在一个房间里,相互之间用实验者提供的通讯工具通话,这种装置每次只允许一名学生讲话,其他所有学生都能听到他的讲话。每个学生有2分钟的讲话时间。

学生分为三组:第一组的学生被告知他们只能与另外一个人交谈(二人组);第二组的学生被告知他们将与另外两个人交谈(三人组);第三组的学生被告知他们将与另外五个学生交谈(六人组)。实际上,每组只有一个学生作为真正的被试,其他声音都是录音。

实验开始后,被试首先会听到一个男生在讲话,他谈了一些自己的大学生活,然后提到自己有癫痫病史,尤其在压力大时容易发作。他讲完后,轮到下一个学生讲话,然后依次进行。一轮下来之后,又轮到第一个「学生」讲话,此时突发事件发生了——该学生开始讲话不久就癫痫发作,断断续续地发出一些求救的声音:「……我的癫痫就要发作……我需……要一些……帮助,如果有人愿意帮助我……(哽咽声)我要死了,帮……助癫痫……」

面对突发事件,三个实验组的学生会有什么不同的反应呢?

实验结果是:当被试者相信有其他人在场时,出手帮助的概率大大减小。第一组(二人组)有85%的被试实施了帮助行为——离开其所在的房间,向实验者报告情况——而第三组(六人组)只有31%的被试这么做。被试采取行动的反应时间也有显著差异:第一组的平均反应时间不到一分钟,而第三组接近三分钟。

而造成这种「在场人数越多,旁观者越冷漠」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责任扩散机制」。

责任扩散


责任扩散(diffusion of responsibility),指的是,在旁观者众多的情况下,不仅帮助受害者的责任感扩散了,而且不帮助受害者的自责和内疚感也扩散了。「谁都有责任」最终变成了「谁都没有责任」。

当紧急事件发生时,如果只有我一个在场,我会觉得有责任采取相应的措施。而当在场人数众多时,我会觉得别人会提供帮助,或者别人应该提供帮助,我会将我的责任扩散出去。当在场的所有人都这么想时,每个人都觉得别人有责任提供帮助。而且在场的人数越多,这种责任就会扩散地越大,每一个个体觉得自己出手相助的责任就越小,从而会导致旁观者的集体冷漠,酿成悲剧。

没有一滴雨会认为自己造成了洪灾。

多元无知


除了「责任扩散」之外,面对突发事件,我们往往会陷入无法判断事件危急程度,而参考在场其他人的反应的情形,这种情形非常容易导致整个旁观者人群陷入「多元无知」。

多元无知(pluralistic ignorance),指的是,每一个不明真相的人都通过其他不明真相的人来判断情况,结果依然是大家都不明真相。

由于事件的突发性,包括事件的不寻常和场面的混乱,每一个个体都难以独自判断真实情况,从而会参考在场其他人的反应,以判断这是不是紧急情况。但我们没想到的是:其他人也在参照我们的反应。在这种情况下,就变成了一群「不明真相」的群众在互相参照,结果只能是大家若无其事,都把这件事判断为一切正常。

这就导致一个紧急事件被人群误读为正常。

为了验证「多元无知」,上述两位心理学家做了一个「房间充烟」的实验。在实验中,被试在房间里填写问卷,有的被试单独在一个房间填写,有的则和另外两个人一起填写(三人互不认识)。在填写过程中,「紧急事件」发生了——烟雾从墙上的通风孔进来了。在单人组中,有75%的被试向实验者报告了烟雾;三人组中只有38%的被试报告了烟雾,而且报告速度比较慢。最有趣的是,实验者还设计了第三种情况,这种情况下,三人组的报告率下降到只有10%,许多人直到6分钟实验结束时都没有去报告,而彼时烟雾已经浓到让他们咳嗽和揉眼睛的程度!

原来,在这几个三人组中,每组只有1人是真被试,其余2人都是实验者安排的「托儿」,他们故意在整个实验过程中显得对烟雾毫无反应。那个真被试看到2人对烟雾无动于衷,于是在迷惑不解中拖延报告的时间,甚至最终把烟雾判断为「正常情况」。

旁观者介入模型


达利和拉塔奈的相关研究指出从紧急事件发生,到个体出手相助,必须经过五个过程,其中任何一个过程未满足,都将阻断助人行为。现在,假设你是一个路人,一个潜在的帮助者。旁观者介入(bystander intervention)的完整模型分为五个步骤:

注意到正在发生的事件。如果你在专注自己的事情,或者现场环境过于嘈杂,让你没能注意到正在发生的事件,那你的帮助行为就被阻断了。

把事件判断为紧急情况。当你注意到正在发生的事件时,会马上对这个事件有一个判断。现实中我们对很多情形的判断都是模糊的,一个流浪汉躺在路边,他是喝醉了还是已经死了?门外的尖叫声,是开玩笑还是有人被袭击了?如前文所述,这时很可能出现多个无法清除判断实情的个体互相参照的情况,而陷入「多元无知」。

感觉到自己的责任。在我们将突发事件判断为紧急后,还需要感知自己是否有出手帮助的责任。在「责任扩散」机制中已经说明,在场人数越多,我们会越觉得别人有责任出手相助,而自己提供帮助的责任越小。

行动的知识和能力。面对一些场景,可能我们自身的能力不过(如不会游泳),那么也无法提供帮助。

行动的意愿。即便通过了前面所有的心里判断,我们也感知到自己的责任,同时有提供帮助的能力,但我们也一定会出手援助。因为我们还要权衡提供帮助的代价和风险,是否会受伤(歹徒),是否可能被诬告(扶老人事件),是否让我们看起来很蠢(这一点的影响远远超过我们的想象)等等。如果我们权衡提供帮助的代价太大,便很可能不出手。

结语


在整个事件中,道德谴责无济于事,相比于各位大V的慷慨陈词,科学家能给出更具有说服力的解释和解决方案。在知道了「旁观者效应」后,我们应该尽量避免成为其牺牲品。

如果你是受害者。当危急发生时,一定要克服不好意思的心理,极力呼救。明确告诉围观人群发生了什么事,你需要什么样的帮助,最好能指定一个帮助者,并尽量降低帮助者的成本和风险。

如果你是旁观者。请尽量当成只有自己一个人在场那样去行动,不要被「多元无知」和「责任扩散」蒙蔽了,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尽力提供帮助(当然不建议超出自己能力的「见义勇为」)。

韩寒说:

反正我自己在视线所及听力所至范围内一定会多管闲事,也希望有一天我被人拖上一台金杯的时候大家别觉得这是在演戏。保护他人,也是一种保护自己。

是呀,保护他人,就是保护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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