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吟暮醉看不足，羡他蝴蝶宿深枝——海棠花

       对于海棠花的意象，最初来源是在书中。一者是《红楼梦》。

       “大观园试才题对额，荣国府归省庆元宵”一回中，贾政带着贾宝玉和一干清客，在刚刚建成的大观园中游赏，顺便考校贾宝玉的才情。书中写到，“贾政与众人进了门，两边尽是游廊相接，院中点衬几块山石，一边种几本芭蕉，那一边是一树西府海棠，其势若伞，丝垂金缕，葩吐丹砂。”贾政说海棠花又名“女儿花”，传说出自“女儿国”，未免荒唐不经。而贾宝玉却说：“大约骚人咏士以此花红若施脂，弱如扶病，近乎闺阁风度，故以‘女儿’命名，世人以讹传讹，都未免认真了。”此一处景致，即是后来贾宝玉在大观园的居所“怡红快绿”的“怡红院”是也。所以“怡红”二字，暗指的是红色的海棠花。此一段，海棠花给人的印象是娇艳而弱质纤纤的。同样是在《红楼梦》里，海棠花又一次出场是在“秋爽斋偶结海棠社，蘅芜院夜拟菊花题”中。大观园的佳人们兴起诗社，头一社就是咏白海棠花。“偷来梨蕊三分白，借得梅花一缕魂”“玉是精神难比洁，雪为肌骨易销魂。”……在这些诗句的描摹里，海棠是冰清玉洁而娇羞的。

       一者是东坡先生的诗：“东风袅袅泛崇光，香雾空蒙月转廊。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在这首诗里，海棠是光彩熠熠、美如梦境一般。

        可惜在我生长的城市没有海棠花的模样，它只存在于我的想象里。直到后来到北方上学，一个春天，忽然注意到某个教学楼的前面生长着几株绿树，开着白白粉粉的花。它的颜色，如一个美丽女子白里透红的肤色。花瓣繁盛、重重叠叠，明艳而又娇柔。就这样，想象中的海棠花和现实的海棠花合二为一，我终于能够体会，为什么诗人会给它那么多的赞美。

       在学校的那几年，每到春天，我都会从那片海棠下经过，驻足欣赏一会儿，似乎完成了跟春天的某个秘密约定，心里有种淡淡的欢喜。离开这几年，每逢出差，总是想着有机会还可以赴一场跟海棠花的约会。可惜，每次的时间都不凑巧，要不然太早、要不然太晚。

         而今又暂时帝都为客，在春天的这段时间里，海棠依旧是心里的一份惦念。好友住在元大都遗址公园附近，她说沿河有一片海棠花。于是常常通过她探看花开消息。终于在某个周六，好好地看了一回海棠。

        公园里面海棠品种繁多：一进门，就是一片紫色海棠花；往河边走去，一路上还有白色的海棠和木瓜属红艳的贴梗海棠。槭树也来凑热闹，新绿的枝头开着淡黄色的小花，随风簌簌而落。河边两旁的坡道上，各色海棠迎风招展。而沿着河两岸，几乎清一色种的是白中带粉的西府海棠。枝叶繁茂，绿色布满了枝头；而花朵比枝叶还要繁茂，远远望去，似一片绯色彤云。有的枝条往水面伸展，如临水照花的美人；有的枝条弯曲下垂，似不胜花开重负的娇柔。微风轻拂处，花枝颤动，花瓣随风翩跹。漂浮在河水中，将一片春水也染上女儿的娇羞。绵延几公里的海棠汇成溪流，远远望去，是春日最明丽的样子。

        一边走，一边赞叹。有时候驻足看某一朵花的娇柔，有时候看花枝在水面波纹中倒影，有时候看它在蓝色天空下的姿态……叹海棠的美不胜收，也叹自己的好运气，能够在最合适的时节与海棠相约。这许多的海棠汇聚在一起，随风而来的还有丝丝香甜气息。看来海棠不是无香，只是比较幽微，当很多海棠汇聚在一起时才能察觉出它的香味。

         不知不觉中，天色微暗。“朝吟暮醉看不足，羡他蝴蝶宿深枝”，在这个时候，不舍离开。

          作小诗一首以记：“桃李飘飞后，殷勤共春光。深枝攒绿叶，浅白点粉妆。柔柔不胜弱，袅袅真有香。东风不知意，吹落满地伤。”

         这个春天，能够赏到这一片海棠，已经是很幸运的了。收起不舍，明春再会。

图片发自A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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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已然暮春时节，柳絮飘飞了。在大好春光里，今年与很多花相逢。我欠它们一点文字，得慢慢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