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不可有傲气，不可无傲骨

杭州郭庄

写于2011-02-10

一直想写一篇关于陈从周教授的文章。陈从周(1918~2000),我国著名的古建筑、古园林专家。

陈从周先生生前在同济大学建筑系任教近５０年，毕生致力于保护和弘扬中国古建筑尤其是园林建筑文化，成果瞩目，著作等身。著有《说园》、《苏州园林》、《扬州园林》、《中国民居》、《绍兴石桥》、《岱庙建筑》、《园林谈丛》、《装修图集》、《上海近代建筑史稿》等学术专著，其中《说园》最为精辟，“谈景言情、论虚说实、文笔清丽”，影响力之大，其远及日、俄、英、美、法、意、西班牙等地。

  陈从周先生不仅对于古建筑、古园林理论有着深入的研究、独到的见解，还参与了大量实际工程的设计建造，如设计修复了豫园东部、龙华塔、宁波天一阁、如皋水绘园，设计建造了云南楠园等大量园林建筑，并把苏州网师园以“明轩”的形式移建到了美国纽约大都会博物馆。成为将中国园林艺术推向世界之现代第一人。

陈从周先生还是一位知名的散文作家和画家，是张大千先生的入室弟子。1948年，他30岁时，在上海开办个人画展，以“一丝柳，一寸柔情”，蜚声海上画坛。随后出版《陈从周画集》，张大千慨然为之题签。中年以后，所绘兰、竹，评家称为“意多于笔，趣多于法，自出机杼，脱尽前人窠臼”。 1978年冬，他应邀为美国纽约大都会博物馆设计“明轩”，贝聿铭雅嘱他写就长卷水墨丹青《名园青霄图卷》，复请国内文化耆宿、书法名家题咏，现存纽约贝氏园，成为一件极为珍贵的书画名品。作为散文作家，出版过《书带集》、《春苔集》、《帘青集》、《随宜集》、《世缘集》，以及40余万字的《梓室余墨》等散文作品。

  杭州有两处著名的园林，一座是西泠印社，一座是郭庄。西泠印社得益于吴昌硕等人建立的社团“西泠印社”。早年是文人雅士聚集之地，现在更是杭州的一张金名片。

西泠印社建立在杭州的孤山上，是观望西湖最好的去处，许多西湖全景照片都是在那里拍摄的。内有多处明清古建筑遗址，园林精雅，景致幽绝，人文景观荟萃，摩崖题刻随处可见，有“湖山最胜”之称。

早年父亲蒋礼鸿经常带我到西泠印社去，他喜欢那里的氛围。久而久之与那边的小店营业员也颇为熟悉起来，父亲经常给我买一角两角的印石，回来学习篆刻。

郭庄，原名“端友别墅”，建于清光绪三十三年（1907年）。原来映象中郭庄只是一座破旧的建筑，居住着不知何许人的老宿舍。1989年经过重新修整，使其园林的面目才显现出来，恢复了本来面目。郭庄的特色是园内有水景，园外有西湖，大气精致浑然一体，在中国园林中是不可多见的佳品。

全国各地都有受陈先生保护的古建筑和古园林，陈先生参与了杭州许多古建筑、古园林的恢复和修缮，西泠印社和郭庄无异是最重要的两座。陈从周与人谈起，他为拯救西湖的两处名胜出了力。确实如此，西泠印社和郭庄的保护和修复仰仗了他的大力。

陈先生是地道的杭州人，幼时曾住过杭州市上城区华藏寺巷……这一带的旧房都已经改建成崭新的住宅小区时，他眯起眼深思起来，似乎记起当年仰望华藏寺巷口陈宅的情景。这在他所写的诗歌中有所反映：“故园杨柳又如丝，重过东城步转迟。我有幽怀忘不得，华藏巷口立多时。”

陈先生十几岁时住在何处呢？这在他所写的散文《故居》中是这样提到的：“父亲自立后，在杭州城北青莎镇散花滩建造了房子……散花滩又名仓基上，四面环水，有三座桥通市上，三洞的华光桥，一洞的黑桥，还有一座叫宝庆桥。”杭州人民为了纪念他，在此地建起了青莎公园。

  青莎公园坐落在杭州大关桥西，我经常要从这里路过，可只看到公园的牌楼和牌楼上“青莎公园”的题字，一般人很难看出青莎公园与陈先生的联系。小河直街历史文化街区（青莎镇所在地）也鲜见与陈先生关联。

陈从周与杭州不解的情缘，不应该在这些历史遗存中消失。如果小河直街与青莎公园能展示陈先生与杭州的情缘，则是杭州的大幸，小河直街历史文化街区的大幸。

对于政府规划的不合理之处，他总是扮演仗义执言的角色，有时甚至像头愤怒的狮子，直到那些妄自尊大的瞎指挥者低头认错，改过自新。这种不愉快并不是经常发生的，一般情况下，他的暴烈情绪总能控制在一定的限度内。但是，一次激烈的争吵让陈从周成了无辜的牺牲品——过度的激动导致老年中风，这种病痛一直伴随着陈从周的最后岁月。据说，当时的主持者竭力主张将徐家汇的一幢历史悠久的建筑拆除以保证地铁工程的顺利实施，陈从周认为开了这样的先例会对以后的古建筑保护造成极大的威胁，因而是不理智的。这位倔强的老爷也许听惯了漂亮话，显然没把它放在心上。这种没有教养的举止让陈从周难以忍受，他拍案而起，准备将这位地方官数落一番。但是不幸发生了，与会者注意到陈从周呼吸困难，面色蜡黄，神色黯然，摇摇欲坠，于是人们以最快的速度将其送往附近的大医院。

中风的好处在于他可以躲避开许多无聊而又碍于情面的会议，但也给他的身心造成了不可挽回的灾难性打击。陈从周在最后的岁月里仍然试图挣扎着移动他那双苍白、瘦削的手来写作关于他所热爱的诗词、昆曲、园林和亲友，这种美好的愿望终于在2000年3月16日凌晨划上了令人悲痛的句号。

呜呼！一代宗师驾鹤仙去，尽然令人如此悲恨！陈先生不但是中国古代建筑的守护者，也是著名的诗人，艺术家，更是一位鄙视权贵的伟大战士！自古中国有云：“文死谏，武死战”。而在现代社会中如陈先生者能有几人？

    人不可有傲气，不可无傲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