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区行记——(4)金马遗鞍——溜溜城迷思

          2001年8月的某一个晴好天,同事和我乘坐依维柯,来到海拔2400米的康定城,准备开展木格措、金盖水电站可研阶段的地质工作。我们落脚的108地质队招待所在城北头道桥附近,这里距县城繁华中心约2公里多,不久前108地质队的大部人马又迁往崇州,使本来清静的地方就更加清幽,虽然不至门可罗雀,但也是鞍马稀疏了。“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门喧”,安营扎寨于此幽静处,心远地偏与“真意”近了许多。整理好行李,暮色已笼罩群山,在清凉的微风中伸了伸困乏的身躯,心慢慢浸没于康定城的历史长河中……

         “三山半落环抱,二水纡萦漩绕”,睹其岗峦、观其流水有金马逶迤之象,是一处山水形胜之地,也历来为茶马古道上一个重要的互市口岸和通衢要冲。地理位置固然重要,但其最早的藏语地名“达折渚”(汉译雅化为“打箭炉”)却出现在《明史·西域传》里,估计是沿用吐蕃时的称谓,吐蕃以前的地名已湮没不为人知矣。1906年驻藏大臣兼川滇边务大臣赵尔丰挟三军之威,在康区强力推行“改土归流”的政治体制改革,1908年遂改打箭炉厅为康定府,以明“康区安定”之志。

        “达折渚”地名的来历大概有诸葛亮遣将安炉造箭说,绸缎互市口岸说,达曲、折曲说,“拉则”(玛尼堆)说等多种版本。众说纷纭,互争雄长,虽有百花齐放、争奇斗艳的热闹劲,但同时也有点五色目盲、如坠云雾的感觉。多乎哉?偏多了。仅地形地貌而言,以为两水汇合的达曲、折曲说合理些。

        在康定的近代历史中,民国时期主政西康16年之久的24军军长刘文辉注定是一位绕不开的人物。这位心怀投鞭黄河、饮马长江之志,韬深谋远、心机百变的传奇将军在康巴留下了太深的印记,也留下了太多的谜团。几遭颠扑,为何反蒋痴心不改?元气大伤,何不伺机扩张?虎狼之师尽为子弟,自束手脚为那般?苛政猛虎,不知民之疾苦?兴教办学,仅善心偶发?发矿开金,黄金几多?天下英雄无数,为何同流中共?五哥文彩身后遭难,隐忍无言奈何?安仁故土路遥,此生已无归途?

        扑朔迷离,最具悬疑的却是1935年与红军发生在泸定的故事。坊间传言,1935年5月~6月红军能顺利快速通过泸定桥、翻越夹金山,刘文辉实有暗助之功。假亦真亦?私心揣度,觉有三分道理。一是1933年10月刘自乾的14万人马被刘湘击溃,2万残部退居雅安、康区,当是时元气未复,士气委顿,堵截红军心有余而力不逮。二是“多宝道人”法宝随身,道行极高,对蒋介石的削藩攻势早有绸缪之策,反蒋方面与红军有些共同语言;新近兵败的切肤之痛更与红军有同病相怜之感,单为图存,未尝不能与朱毛暗通曲款、达成默契,联袂上演一出捉放曹。三是蜀中崇道尚巫,流风所至,“玉猷”自不能免。自古受命而王,王者之兴何尝不以卜筮决于天命哉。卜曰“龙跃于渊,赤霞漫天”,天命昭然,岂敢逆违乎?金锁遂开,蛟龙遁焉。戏曰“高人马前起金课,将军也唱烧饼歌。五彩王气过沫水,今夜不守大渡河”。

        神仙天命之说或为茶余饭后的谈资。回望刘文辉1942年8月1日与延安建立的永不间断的电波,1944年冬秘密加入民盟,1949年12月9日毅然起义。一路反演推论,与1935年的按兵不动似有伏笔千里、遥相呼应之妙,行事逻辑也连贯相通、若合一契。也许这段历史距离今天太近,官修正史有太多讳饰,稗官野史有太多诬妄,诬讳未辨,真相已无从知晓了。

        微风拂不去厚重的历史尘埃,遗鞍的金马已渐行渐远,身影模糊。夜色未央,迷思无尽……。也许今夜可以在康河的柔波声里酣然入睡、长梦不醒。

2010.1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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