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金不换

    推开卧室的门，你已经睡下了，第一百零一个疲倦又习以为常的深夜，我枯燥地涂抹着面霜，喝下减肥药水，强迫完成半小时读书计划。隔几分钟调换几首音乐。

    我的床头柜这边散落着很多东西，放着文件，小说，发夹，零食等等。侧头看到你那边，干净，又空荡荡。我们是生活习惯完全不同的人，两年前欢天喜地搬到一起同居，生活和爱情，把我们挤压在这个不足100平米的公寓里。

    从爱到无法自拔，到拥挤得喘不过气。

    “晚安”。我对你说。

    深夜。猛然惊醒。吃了减肥药的缘故，疼出了一身冷汗。在卫生间里，又困又冷。来回跑了几趟，动作再轻也还是吵醒了你。你搬了一个小板凳，闷声不吭地坐在门边守着我，替我放满了一浴池的热水，终于开口:“别吃减肥药了。以后，我给你冲蜂蜜水，陪你运动，多吃粗粮，这样就可以了干吗非要借助药物呢？”

      可是我从十六岁就开始习惯性地服用了。

      泡了澡，懒得擦干——裹了浴袍又蹭到床上，马上睡着了。那时候快到凌晨四点，你却在沙发上看球赛到天亮。

        我问自己，这样的我们，就是生活么？

      是不是所有热情退却后的情侣都是这样子？

        早晨，我们坐不同路线的地铁各自上班。你临走前我正画好了妆，依旧雅诗兰黛420。

      上班途中，我通常都是欣赏风景。我喜欢东京，喜欢繁华的都市。但会社的工作免不了的竞争激烈，压力又大。

        盼到中午在餐厅跟你见面，两个人也没什么可说的，仅仅是开心地吃饭，因为好饿。

        直到现在还清晰地记得你说:“我好像看到了，我们十年之后的样子。”

      “也许会在比较高档的饭店，也许会有点发胖，但是还在一起吃饭。”你又补充道。

      “我不会发胖的！”我有点生气。

      那时候的我们，都默认了这一点——我们十年之后，还在一起。从一开始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就没有想过分开。

    我追到你的那天，我们一起去东京银座，你没头没脑地说:“你没有听别人说吗？”

    “什么？”我正在瞄雅诗兰黛专柜。

    “我喜欢你啊。”

      我呆愣，咬着奶茶吸管，睁大眼转向你。

      然后你摊开手掌，不大不小地放着一支420。

      “我喜欢你，我们在一起吧！送你，听说这是最火的色号。”

    今天听说了420停产的消息，看看桌上放着用到一半的最后一支——“今年，还有往后，你没法送420了哦，还是换别的吧。”

      “TOM Ford  怎样？还是CL？”

    这一觉睡的极其不安稳。眼皮却沉重到无法睁开眼。

      在门铃响过无数次后，听到轻快的脚步声:“快递给你放在床头了哦。”

      然后浴室里传来水声。

    闻到特有的那款，爱马仕的屋顶花园，无端地想起关于你的一切。你的微笑，你的蔻驰钱包，你的蓬松水味道，你的背影，全部被包含在这“屋顶花园”里。

      这“一切”萦绕在我身边那个人身上。

    侧头看到半开的快递纸盒里，整齐地放着两排420。嗯，十支。

    于是开心地笑起来，不经意看到镜子里的自己，长了几道眼纹。

    对啊，十年之后，我还是在你身边，黄粱一梦梦到自己还从未出国留学，偷偷把化妆包藏在床底下。无忧无虑地攒钱买护肤品，补水美白，抗敏祛痘，无关去皱，抗衰老。

    于是我握起拳头大力捶你的胸膛:“干吗买那么多420阿？你以为你一直给我买我就会一直在你身边吗？开玩笑！”

    “十年真快。”你凑过来，“我们还在一起噢？

”那又怎样。

    我们也曾分开过，然后又回到对方身边。

    因为千金不换，有你在身边。

    于是我才得偿所愿，在书桌上给你写下这封信，有关所有零碎的记忆。

      说了一万遍，恨不得刻在你心口的那句话——由于太过沉重了，不想让你察觉。

    “千金不换，有你在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