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风雨桥

风雨桥是贵州黔东南地区侗族建筑群中最具代表性的民间特色建筑之一,听说在其它地区也有分布,但我未曾见过。之所以叫风雨桥,是因为桥上有廊有亭,即可以行人,又可以避风雨,故名。

第一次见的风雨桥,是贵州黔南布依族苗族自治州首府都匀市区的文峰风雨桥,事实上,这也是我目前为止见到的唯一一座风雨桥。其实,它得名文峰桥,另有一篇故事。

都匀历史悠久,殷商战国时代已有村镇,《五代史·楚世家》记载,约公元940年,“都云酋长尹怀昌率昆明十二部、戕舸张万溶率其夷、播等七州皆附于(马)希范”。这是都云最早的史籍记载。那时,名称还叫都云,源于城东的都云洞。明洪武二十三年(1390年),都云苗族人民起义,被平羌将军何福率兵镇压下去。何将军认为,之所以都云出现动乱,是因为都云之名不好,“云之为物,变化莫测”,为保安定,上疏请求改为都匀,取其“均匀、平稳”之意。皇帝深以为然,同意了。

一个深山市镇,亲得皇帝更名,让其名声大噪。明嘉靖三十七年(1558年),柳州八贤之一的张翀(1525-1579),因疏劾严嵩父子专权乱政,被诏狱拷讯,之后谪戍都匀。九年间,张翀深居龙山(原名蟒山,张翀易之),讲学于东山脚下的鹤楼书院(今都匀一中,哎,应建成鹤楼大学呀!),每天行走于山水之间,思绪万千。某日大笔一挥,在东山石壁上写下十六个哲理深刻的大字:“仁智之情,动静之理,栖此盘古,饮此泉水”。后风云变幻,张翀升任吏部主事大理寺少卿,并一路升迁,官至兵部侍郎,晚年乞休归隐,把在都匀写就的诗文结集为《鹤楼集》,可惜国内却早已失传,后于日本影印,优美诗篇得以传世,此乃柳州佳话。

万历三年(1575年),东林党领袖、“东林三君"(邹元符、顾宪成、赵南星)之一的邹元标趁张居正奔丧葬父期间上疏弹劾,被正得皇上重用的张居正怒打八十大棍,流放都匀卫。邹元标受张翀启发,设南皋书院(今都匀一中南侧,又哎!),讲学六年。这开启了邹元标的讲学兴趣,之后一讲三十年,学识在当时无出其右者(知道什么叫教学相长了不?)(后地理学家徐霞客(1587-1641)因寻访邹元标遗迹,曾短暂考察过都匀,其实整个贵州都非常短暂,可惜了Word贵州)。张居正死后(1582年),邹元标回京任职,都匀掌事者认为要发扬张、邹二人的学识,振兴文教。经观察地理,认为都匀东、西、北三面山峰环抱,唯南方剑江河口无峰遮拦,水口散漫,流失文明。遂在南口剑江边上兴建文笔塔,镇卫南天,关住水口,直指文曲星,南应文明。

果然,文笔塔建成后,都匀一改无一人中进士之疲态,才子辈出。

清道光十九年(1839年),甘肃按察使陶延杰收到来自家乡都匀的家书,称五层木塔文笔塔倒塌,只剩塔基了。陶延杰幽思激荡,遂修”告匀城同胞书“,并银两一千,三百里加急送回都匀,乡绅官宦无不为之动容,知府陈西桥、知县钟海门等纷纷捐募,共集银三千两,于原塔基之上,建起七层密檐式石塔,并更名为文峰,是为南峰。

文峰塔高33米,底座直径9.5米,是贵州唯一载入《中国古塔》图册的石塔。建国后,都匀作为黔南经济、政治和文化中心,发展迅速,但剑江把城区分为东西两半,河上不断建起多座桥梁。80年代初,文峰桥建成,很快成为都匀市民钓鱼、休闲等事的好去处。1999年,黔南州、都匀市在文峰塔周围征地85亩,建文峰园,文峰桥成为北连商业区、南接文峰园的纽带,每天行人如织。

2000年,百年不遇的洪水袭卷刚刚建成的文峰园,损毁严重,但文峰桥挺住了。之后的灾后重建,文峰园建得更好了,都匀还相继建成了三江堰、两江汇、杉木湖、青云湖和望江楼等一大批主题公园,都匀人民乐了。

2008年,文峰桥升级改造,桥面拓宽至5米,铺了木地板,加了护栏、长凳和美人靠(知道是什么东西吗?),还加上了桥廊和角亭,瓦檐、柱子上雕龙画凤、山水虫鱼、人物禽兽,栩栩如生,桥边挂上灯笼,装上彩灯,与剑江河影趣生辉,日夜光芒。文峰桥终于为了著名的、真正的风雨桥。

行文至此,实可结笔,但反观题目,忽觉已离题太远,夜深风冷,披衣继续。

第一次去都匀是炎炎六月,或是传染了贵阳的“太阳金贵”,毛毛细雨,阴雾沉沉,冷风吹进裤管,有如今夜。经贵阳转高铁至都匀东站,下车后,一路都是拉客的司机和“代理":“独山去不,凯里走吗?”,却找不到一辆打表的的士。拿出手机,信号微弱,滴滴优步,十公里内竟无一辆可叫之车。好不容易找到高铁专线公交车,坐至都匀总站,已是市区。下车后发现景况依旧,一众的士一字排开,却无人打表。去订好的酒店约3公里,操普通话一问价格,二十元起价。并不是花不起二十块钱,而是不值得,就像不愿意花一分钱买伪装成果蝇的苍蝇一样。

一路步行,感受着街边有些异样地盯着我背包的目光,开了地图,戴上耳塞,小心地避过走来行去的闲杂人等,耗时30分钟,在细雨中走到了去哪儿网上市区内评价最好的酒店,失望。

次日办完事后,请当地朋友介绍回程,遥指着文峰路的尽头说:“到风雨桥后,不过桥右边即可坐到开往高铁站的公交车”。既已到桥,当然得拍照留念。于是当面认识了文峰风雨桥。

几个月后,事情后续又要去到都匀,有了上次的经验,从高铁站直奔三号线,坐车到了风雨桥站,是为再见风雨桥。十月金秋,阴雨蒙蒙,万家灯火,站在人行天桥上(唯一一座?),看着桥下混乱的车流和希希拉拉的穿街行人,仿佛回到了世纪初。挑了一间招牌最高的酒店入住,进去后才发现,酒店只占第二层。第二天办毕事务,当地朋友热情招呼,吃鹅肉火锅,喝贵州习酒,打贵阳麻将,还小赢了酒钱。又次日,又从风雨桥边经过,桥上行人穿梭,避雨者众,我却依然只有拍照留念的心思。心想:再见了,风雨桥,再也不要见了!

二十天后,又要再踏都匀,为了不再见风雨桥,不再接受异样的目光,当然也为了办事更方便,我选择了比坐高铁累好多倍的自驾。匆匆一天,事毕便驾车狂奔,心里暗爽:这回我再也不用再见风雨桥了!再也不用再踏上这片让我觉得充斥着一种让我想用那个字来形容的土地。

柳州八贤、黔南三迁、东林领袖、文曲星下界,一切都成了浮云,只因为那个字,一直萦绕在我耳边,挥之不去,挥之不去......

2016.11.25,于长沙

部分图片来自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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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见,风雨桥_第1张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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