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该“乖”到什么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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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该“乖”到什么时候_第1张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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软软,消消,小可怜,baby,宝贝……

每个名字都那样熟悉地叫了很多遍,都是充满爱意的呼喊,充满疼爱地轻唤,这次我却不能了,我该叫他什么好呢——看着被挤得到处都是的身体乳,我真的想发疯了。

只放他靠在沙发上一会儿,那管身体乳已经被挤扁了一半,半岁大的小孩到底哪来的这么大力气呢?吃奶的力气,也不至于这么大吧?到处都是湿漉漉的乳液,包被上,拨浪鼓上,衣服上,玩偶娃娃上,甚至脸颊上也涂了几处,只差小手把那白白的乳浆放进嘴里。 

在我发现这个恶作剧时,他正尖叫着摆弄吹风筒,一手抱着吹风筒,一手拿着插线头吃得正香。看见我坐在他身边,咯咯地笑着,用头来拱我的手和腿,想我撑起他的臂膀帮他站起来。我木着脸看着他,也皱着眉头。他却笑嘻嘻地用小小的手指来抠我的鼻子,摇摇晃晃地向右弯下腰,偏着身体盯着我看眼睛睁得圆滚滚的。

我不懂怎么让他明白我很生气,也不懂怎么让他明白我抓狂的情绪。半岁大的宝贝,柔软得像支棉花糖,我该怎么让他明白我很生气呢?

头上还有一个包在,软软的一个顶在额头上,显得很凸出。这让我自责,让我怀疑自己变得无所适从不是因为需要细无巨细地照顾他,而是因为自己的无能。

几天前的一个晚上,从超市买回来一些鱼虾,想趁着新鲜做了吃。老公在客厅带着他玩,过了半个小时两人都累了。他吵着想睡觉,老公便把他放在婴儿车上,想他自己太困了能入睡。

老公闻到锅里的酱烧鱼飘出去的香味,见我还在洗虾,就准备自己动手舀起来。铲子还没拿稳,就听见砰地一声,接着就是惨烈的尖叫声传进耳朵。我吓得丢了手上的虾,老公比我先一步,一个箭步跑出去抱起来,但哭声却久久都安抚不下。

我接手过来却手足无措,想喂奶又怕有什么不好,于是呆呆地抱着他,心急如焚。也不敢随意碰他着地受伤的地方,跟着抽抽搭搭地哭起来。 都知责任深重,我俩两个成年人不敢怪罪彼此,只像放了错误等着挨打的小孩一样垂着肩听他哭。

哭声是悲痛的,从五六十厘米的高度摔下来,又是额头重重地摔在地上,又是光溜溜的地板砖,又是那么小、那么不知天高地厚的一个小孩,又是那样强烈的一颗好奇心——过了许久我才看到婴儿车前面的墙角有根网线被扯了出来,一截弯在空中,对他来说,比其他玩腻了的玩具更有诱惑力。

人,狗,猫,鸽子都已经熟睡的深夜,他还在砸吧着嘴吸吮奶头,浓浓的睡意被冬夜清冷的风吹淡,吹得清醒,直到失眠地无以复加,只看着窗上的光慢慢变亮,变得像白天一样可以清楚地看见房间里的每一处细节。

一天一天地重复,不知不觉就是六个月,有人说三十年前睡不醒,三十年后睡不着,或许就是我的睡眠写照吧,这一年来失眠的数量比起以往的都多。

跟婆婆打电话,聊着马上就要回家过年了,她交代完给宝贝穿漂亮一点回去过年,又劝说再生一个。

才生完宝贝六个月,听到这样的劝说像是听一个玩笑,于是我开着玩笑说不会再生了。交流了几句却听出了她的决心。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样的劝说,只觉得心里堵塞。生宝贝时难产,从顺产改成剖腹产,她在旁边看着我痛得死去活来,撕心裂肺。如果不是提前去医院,恐怕一尸两命都说不清,对我来说这个噩梦还没过去,肚子上的伤疤也还在。我却不敢问她怎么这么快就有这样的想法。是真的自己发自内心的想要一个呢,还是如穿得好看一样只是随大流的思想?

从坐完月子她便回乡下了。或许是二十多年过去了,她早已忘记自己带孩子的艰辛,无法想象我此刻的处境多么困难。不关物质上的压力,就说城市里人与人之间的陌生关系也没有乡下养孩子那么的便利。在乡下你放着孩子到处乱跑没什么,在城里却恨不得时时刻刻都跟着,不小心丢了哭天抢地都没用。

况且他们当时对养小孩的态度是能吃饱穿暖就可以了,小孩的教育,心理都无关紧要。如果在学校能读书,就继续送,如果不能读书就退学,更多的是看一个小孩个人的“造化”?

我不敢借鉴这样的态度,甚至怕给宝贝穿得少,过年回去被老公的三姑六婆指指点点,现在已经开始精神紧张(父母辈都觉得小孩子怕冷,每到冬天就加许多衣服,裹得严严实实,看起来像个球一样)。

之后跟朋友诉说这件事的苦恼,她们站在婆婆的立场发表意见,好似我再生一个小孩才是理所当然的事,又摆出拭目以待的样子。得到这样的回应心里顺应起了许多惆怅。

现在的生活每天都是围着不到一岁的小生命打转, 除了他睡觉的时间,做什么都是惘然。看书书被他抢去啃,看电影鼠标被他抢去啃,洗澡也不得安宁,睡觉的几分钟也不安分,一会儿又被梦惊醒了,一会儿又被突然的一声响吓醒了。我的存在似乎都被他这样一个无意识地哭闹的存在替代了。

现在习惯了不化妆蓬头垢面就出门,也经常在下午的时候想着早上到底有没有洗脸。习惯了带着他,听他在电梯里哭闹,在商场里也哭闹,在餐厅里哭闹,在公园里哭闹。习惯了对别人异样的眼光表示歉意,有时候甚至木然。也习惯了在他哭闹时,一只手抱着他,一只手翻炒锅里没有熟透的饭菜,然后吃饭的时候吃两口又逗他玩一下。习惯了用一只手抱着他去打水洗脸,一只手拎垃圾去倒。不敢想还有人期待我再过一次这样的生活。 

与老公结婚,不想过多的受父母束缚,所以也没有对父母做过要求。却不知在生了小孩后还是得时不时通过电话接受他们的价值观洗礼,就算心里反感也不敢大声说出来,只能远远地躲在一个遥远的城市,独自承担新生育带来的经济压力与精神负担。

我也曾是个乖孩子,但奔三的年龄了,还不得独立,无论什么父母都要“参谋”。婚配自由和生育自由显得那么脆弱,在离父母几千公里之外也恰似天方夜谭。 

房间外已经漆黑了,街上穿梭的汽笛声还在继续,冷空气从狭小的窗缝往房间里吹,老公还没下班回来。宝贝兴致勃勃地坐在地毯上啃着手里的咬胶,我趁着这个空隙迅速地溜进厨房洗刷锅碗,又是准备晚饭的时间了,今天又该随便吃点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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