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天随笔之三：爷爷

昨天打电话回老家，奶奶告诉我爷爷由于年后瘫痪在床，现在肩部、背部开始生疮，如同皮肤被火烧过的样子，溃烂、红肿、流脓，换了好几种药膏都不见好，现在还一直包着纱布。爷爷的手脚僵如石块，全身沉得要命搬都搬不动，每次给他翻身要用好大的力气。

爷爷年近九十，十年前得了帕金森病。这个病和老年痴呆大不一样。主要症状是全身僵硬、行动不便，先是手指僵硬，再是手和脚硬化，最后是全身不能动弹。记得2010年前爷爷确诊帕金森之后还在姑姑姑父的陪同下来上海看过病。我和老公特地带他去参观了世博会。那时爷爷的行动已经不太利索，走路缓慢，但是基本可以做到生活自理。短短的6年过去，爷爷如今却只能躺在床上，头脑依然清楚却无法言语，或者由于久病在床，已经不愿意多说话，只能等着生命之烛一点点黯淡。。。这种痛苦是常人无法想象的。

爷爷是老革命，十来岁便离家进了军工厂，成为解放前最早的学徒工。解放后，爷爷进了我们市里的机械厂，一直是光荣的劳动模范和“八级工”，以一个人的工资养活一家老小近十口。退休后的爷爷闲不住，和奶奶一起回老家住了十几年，在乡下的小配件厂当顾问，过得有滋有味。古稀之年回家和子女住在一起，没过几年却诊断为帕金森，从此进入真正意义上的风烛残年。

我和爷爷的感情很深。从小父母工作忙还要带弟弟，我在爷爷奶奶家一直生活到小学三年级才回家住。爷爷每天接送我上学，放学，风雨无阻。我记得特别清楚的是，在我上小学一年级的开学第一天，爷爷也很高兴，放学接我后，特地带我到百货商店买了新书包和色彩鲜艳的水彩笔，让刚过六岁的我欣喜若狂；我还记得每年过年吃年夜饭之前，爷爷会带着我和弟弟妹妹躲进他专属的工具间，给我们讲述精彩绝伦的中国古代传说故事，那昏黄的灯光、爷爷正在修理的巨大自行车，和弥漫在亲人之间的浓浓亲情让我至今难忘；我也记得盛夏的夜里，爷爷拎着手电筒，带领着放暑假的我们一起来到院子里的墙壁上抓那在墙上一爬一条银色印子的鼻涕虫，一晚上可以抓到大半桶；爷爷还有抓老鼠的独门绝技：把痰盂倒扣在地上，用吃的东西支起一条缝隙，待老鼠钻进去吃东西时，痰盂会咣得一声扣住老鼠，只见这时爷爷迅速拿出一杯水，往痰盂一倒，再拿棍子搅一搅，不一会儿老鼠就死翘翘了。再近一些的记忆是爷爷在老家生活十几年回家之后，经常和我聊起中国古代文学，尤其是唐宋八大家，我现在依然记得爷爷在给我讲解韩愈的《祭十二郎文》时一边背诵、一边讲解，那兴致盎然、神采飞扬的高兴劲儿使一向性格拘谨、不苟言笑的爷爷判若两人。

之后我便到外地上大学、工作、结婚、生子，重心从原来的大家庭渐渐转移到老公、孩子的小家庭上。和爷爷的交流便降至过年过节回老家见面和每周一次的电话问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