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天舒 | 直面生死 心有所依

四 八 三

这是一次旷日持久的

寻医之旅

晔问

问尊严,问名声

问灵魂,问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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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天舒

直面生死 心有所依

人 物 介 绍

刘天舒 | 直面生死 心有所依_第1张图片

刘天舒,女,主任医师,教授,复旦大学附属中山医院肿瘤科主任,博士生导师。1993年-2004年在中山医院内科、消化科工作,2004年进入肿瘤内科工作。2001年获WHO资助赴比利时Jules Bordet肿瘤中心进修消化道肿瘤的内科治疗。在核心杂志发表论文40余篇,参与出版专著五部。擅长胃癌、肠癌、转移性肝癌及其它恶性肿瘤的内科治疗。上海医学会理事,中国临床肿瘤学会(CSCO)理事;CSCO抗肿瘤药物安全管理委员会委员;CSCO靶向专委会常委;CSCO胃癌专业委员会常委;上海市医学会临床流行病学循证医学专科第五届副主任委员,后任主委;中国生物医学工程学会肿瘤靶向治疗技术分会常务委员;中国老年学会肿瘤康复分会常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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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访笔记

“我连做梦都在奔跑。”她说,临近年终,许多任务都得赶出来,家里是完全顾不上了,“好在肿瘤医生都是内心强大,极目楚天舒。”

中山医院肿瘤内科主任,主任医师刘天舒。从事肿瘤的内科治疗,尤其擅长消化道肿瘤的诊治。

我想,她人生的转折点,应该是2004至2016。被委派到医院分部撑起肿瘤科的大旗,期间遇到无数瓶颈,无数挫折。有人递来橄榄枝,送来重重诱惑,她想一想,放弃了。她说,守就守个春暖花开,走就走个灯火通明。“离不开见到我病情轻一半的病人,离不开卧薪尝胆,相互慰藉的同事,我更想看看,守到最后的结果。”

她说,如今的幸福感最强烈,在中山怀抱里,不再有游离感觉。“肿瘤科已经被大家所认可,这就是综合性大医院的优势,可以迅速形成MDT,可以有几十种新药临床试验,可以有许多种治疗手段,对肿瘤患者是最大的福音。”

与肿瘤打了十多年交道,她见惯了生死离别。她坦言,自己并不是一个很好的心理疏导师,但至少是一个负责的预判师。“预判需要经验,甚至是天赋。这是肿瘤内科医生的经验和功底,我有十几年大内科和消化内科临床,这些都是预判的基础。”

虽然见识最多的是生命的坠落,但她始终会被乐观的生命鼓舞。有晚期病人,递给她一张2018年的日程表,密密麻麻画满了旅行计划,她知道,这些计划很可能对方连三分之一都完成不了,但她与病人挥手告别,说,等你全程旅行归来,为你接风洗尘。

作为肿瘤科医生,她坦言面对生死时,最痛苦的除了肉体,还有心无所依,“有信仰与无信仰,在生死面前的态度是有所不同的,其实,我们都在寻找支撑我们活在当下的信仰。”

我对她说,人的一生只会做两件事情,远离痛苦和寻找幸福。从生到死,本质上来讲人都是行者,孤独地在这一条有方向的道路上,以不同的速度和节奏行走。

她沉默了片刻说,说起孤独,倒是很愿意回想在“漂在外面的十几年”,身份的迷失,有心无力的沮丧把她裹胁,有一种孤岛的感觉,“用一句歌词是,我们请求海风吹散孤岛上的花粉与孢子,我们请洋流传递我们仅有的温度与震动。虽是孤岛,愿有海风与洋流。”

我点头,我想,她最后一定会发现,孤独的解药原来只有两味:外界的理解与分享,内心的豁达与成长。

刘天舒 | 直面生死 心有所依_第3张图片

1

艰辛创科

刘天舒1969年出生在上海,出于传统家庭对医生这个职业的认可,家人都希望她能成为一名医生。“我理科好,就遂了他们的愿,选择了读医。”但就在考入大学的一年后,她却发现自己想跳出这座白色巨塔。“那时正是改革开放不久,新事物频频出现,又涌现了一股出国潮,对学生群体的诱惑着实太多。而在当时,医生无论是工资还是别的待遇,相比别的职业并不很高。”

事实上,刘天舒还是坚持了下来,因为越到后来,越接触临床,她发现对医学渐渐萌生了爱意。“六年的大学生活,发现自己是个临床型人才。”刘天舒笑道。读研究生的时候,刘天舒的导师是中山医院内科主任王吉耀教授。“因为是英文班本科生,英文功底不错,王教授就给了我很多机会,跟在导师身边参加各种医学大会、当大会翻译,接触了很多国外的教授,很早就打开了眼界。”

进入中山医院已经有24年,前十年,她从大内科做起,1998年进到消化科当主治医生,直到2004年,来到了她事业上的分水岭。

“坦率说,中山医院之前并无肿瘤科。2002年上海纺织第三医院整建制划入复旦大学附属中山医院,成为中山医院分部,那里有一个肿瘤科,医院希望有人能把分部肿瘤科管起来。我之前拿了WHO基金去比利时进修了半年,接触了肿瘤治疗,我又特别喜欢接触新鲜事物,所以最后决定接受这个挑战。”

就这样,2004年,当时只有35岁的刘天舒,抱着一腔热情暂离了中山医院本部,去到分部开始了艰辛创科之路,现在看来,刘天舒可以说是中山医院肿瘤科的首批开拓者。不同的环境,不同的专业,对刘天舒来说,光要适应自己的工作岗位和学科任务就已经不易。而她当时秉持着一种乐观的心态,“我有内科基础,当时国内肿瘤科发展又值上升阶段,肿瘤治疗方法开始慢慢多样化,我是踩准了步点。”

在分部苦心经营12年,回想起那时遇到的挫折、困境,刘天舒如今说起时终于能松一口气。“刚开始条件很艰苦,那边一共只有四五个医生,我这个空降兵和他们又不熟悉。病房里的病人大部分都是肿瘤中晚期,作为医生来说没有太大成就感。”陌生的团队,低质量的病人,各方面的难题,如洪水般涌到刘天舒跟前。

不过幸好,有总部的支持,慢慢地培训业务,逐渐获得病人和同行的信任,一点点把科室做大,刘天舒在这其中付出的努力不言而喻。“肿瘤病人一般都是长期治疗,那我们就要保证治疗质量,不然病人就不会选择到我们这里来,所以从一开始,医疗质量就抓得很严格。”

刘天舒在分部所付出努力终究没有白费,病人越来越多,名气也越来越响,得到了社会和同行认可的同时,她的医术也同样得到了提升。

刘天舒的压力可想而知,“后期压力比前期还要大,从零到一容易,从一到十就很难。”在建立肿瘤科的过程中,越到后面,瓶颈期就越显现出来。受限于硬件、软件,业务发展到一定阶段,再去做一些扩展性的工作有时很艰难。“我们是中山医院的医生,但有的病人却并不认同。”刘天舒仍记得当时的失落,委屈也好,困境也罢,她现在能坦然说出当时曾流下过的几次泪水。

刘天舒直言,她是依靠着团队挺过去的。“大家都很支持我,我们是一起同甘共苦(笑)。”那12年里,也曾有过不少颇具诱惑力的事业发展机会,她动摇过,但是最终没有放弃,她说,想再等等,想看看最后的结果。从她内心来说,她也不愿意扔下与她并肩作战的战友,以及视她为救星的患者。

“2016年1月,分部肿瘤科整建制搬到了中山医院总部,我们回家了。”

心中的大石头终于稳稳地落下,二十多年的从医经历真正坚定下她的从医之心,虽然慢热,却已经矢志不渝。“我会劝儿子将来也做一名医生。”刘天舒说。

2

直面死亡

正如刘天舒说的那样,肿瘤科大多是肿瘤中晚期的病人,换句话说,肿瘤医生是最直面生死的医生。

“死亡自然是每个人都会畏惧的,我常试着劝我的病人,但很难劝动他们,我也不善于劝人。”刘天舒非常直接地承认,她并不是一个很好的心理疏导者。她也提到,除了对病人的心理疏导,对病人病情的预判不容忽视。“对于肿瘤科医生来说,预判是很重要的,需要很强的专业能力。”面对家属,她往往会把话说得很直白,毫不掩饰地把预期结果告诉他们。

刘天舒坦言,病人本身对于死亡的看法更是值得探讨。“有些病人很坦然。我们有个男病人,胃癌晚期了,但他总说自己很开心,给病区每个医生和护士都做了小卡片,上面一笔一划书写的文字积极向上,令人鼓舞。他把做小卡片当做每天的一个念想;还有一个病人,他给我看了明年的旅游计划,从一月到十二月全都排满了,但从我内心来说,我很难保证他是否能活到明年的今天。但这对他来说也是一种信念。我很敬佩这样的人,他们能够给我们带来很大的能量。”

而对于大部分陷入绝望的病人,她则会劝他们,接受命运。“在接受命运之前,要看我们是否努力过。”在刘天舒的理解中,肿瘤这个疾病,可以说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但我们现在对抗敌人的方法确实多样化了,药物更多了,手术创伤也更小了,检测手段也帮助我们了解更细化,我们能够更好地排兵布阵。”她再次强调,治疗的策略很重要,放化疗和药物如何安排,这都是考验肿瘤科医生能力的问题。

刘天舒表示,除了一些新方法,中山医院肿瘤科现在的临床新药试验很多,差不多有二十多种。而肿瘤病人的意识在改变,不是像过去那样排斥新药试验了,不少家属还会主动问医生,有没有新的临床试验。社会的观念在转变,大家都逐渐明白,接受临床试验是一个福音。

“我觉得,最终肿瘤是可以解决的,但必须分阶段解决,也不是所有肿瘤都能解决。”令刘天舒甚至很多肿瘤医生感到欣慰的是,人们如今看待疾病的观念在改变。但也有很多病人会经常问她,之前的治疗效果都不错,什么时候可以停止治疗。“这种心态并不好,其实病人应该有长期和肿瘤共存的准备,并且调整好心态。”

经历艰辛创科的磨砺,刘天舒直言现在的幸福感更加强烈。“空间更广阔,虽然压力大,但我一定有机会努力把事情做好。”

刘天舒 | 直面生死 心有所依_第4张图片

口述实录

唐晔

您去比利时学习过半年,对您来说有什么意义呢?

刘天舒

在比利时主要接触了消化道肿瘤,打开了眼界,看到了国外如何进行肿瘤治疗,这对我后来研究肿瘤有很大帮助,现在想来,我和肿瘤治疗也许是冥冥中的安排。

唐晔

从医生到科室管理者的转变,您有什么感受,您是如何把科室带起来的呢?

刘天舒

挑战真的很大,或许我有一点管理天分,同事们也很配合,支持我大胆放手去做。在业务上,我们的肿瘤病人大部分是消化道肿瘤,我的治疗特色正是胃癌、肠癌这些肿瘤。我虽然不是肿瘤专业,但内科、消化科基础很扎实。我后来发现,内科、消化科、比利时进修——原来所经历的事没有一件是白费的,种下的种子总有开花的一天。

唐晔

2004年到2016年间有没有难忘的病例?

刘天舒

曾经一位浙江的中学生,生殖细胞肿瘤,他是治愈了,考上了大学,毕业后当了中学英语老师,至今常有信息来往,我们对这个小伙子印象都很深。我们这里大部分都是术后病人或者复发病人,现在越来越多的病人生存时间延长了,时间最长的病人跟着我们至今已有十几年,很多病人都成了朋友。但是,很多时候我们会感到很无奈,有的病人到最后救不回来,我们真的尽力了。早些年我会耿耿于怀,现在我释然多了,因为对肿瘤的理解比以前更深刻了。

唐晔

您觉得,如今中山医院肿瘤科的特色是什么呢?

刘天舒

综合性比较强,随时随地都可以形成MDT。中山医院的氛围很融洽,科室和科室之间都很友好,这也是我喜欢中山的原因。

唐晔

您认为,肿瘤科医生需要具备一些怎样的素养呢?

刘天舒

首先,心态要放正,不能被负能量影响;其次,不忘初心——在肿瘤科也许会受到某些利益诱惑,如果追求利益,那是走不远的。我以身作则,我的科室同事之所以还比较佩服我,可能也是这两点(笑)。

唐晔

这些年,您的性格有没有变化呢?

刘天舒

从医几十年来,我也变得成熟了,以前挺冲动的人,有什么就说什么,现在心沉下来了,有什么话缓一缓再说。有时候,我觉得医生就是病人的依靠,甚至有病人说,来看看我就舒服了——开个玩笑,对他来说我是神一样的存在了(笑)。当然,我清醒自己的角色是什么,但是在被病人依靠的过程中,责任越来越大,也越来越坚强。

唐晔

您自己内心够强大吗?

刘天舒

也许不是很强大,还需要一些东西支撑。一是靠家人的支持,二是要靠自己的信仰。我觉得,人其实是需要找到信仰的,要心怀敬畏,最后离开这个世界时,是笑着走而不是哭着走。

唐晔

您认为,人和肿瘤是一种怎样的关系呢?

刘天舒

应该是一种共存的关系,最好两者能够平衡,从哲学上来看也是这样的。

唐晔

从医那么多年,有没有遗憾或者失落的时候呢?

刘天舒

遗憾的是,我肩上的担子越来越重,家庭顾及得比较少。父母年迈多病,我却往往忙得无法照顾周全,也没有更多的时间陪伴先生和孩子。

唐晔

您现在会焦虑吗?

刘天舒

肯定会的,尤其是面对一大堆事情的时候,焦虑事情完不成。现在接近年底了,各方面都有很多工作要做,我做梦都梦见自己在奔跑。

唐晔

如果人生重来一次,不做医生的话,您会选择什么职业呢?

刘天舒

我还是一个喜欢埋头做事的人,可能会做个老师或者程序设计人员。

唐晔

您对年轻的医学生有什么忠告呢?

刘天舒

医生是个终身学习的职业,尤其是内科医生,医学知识更新得那么快,要想不被淘汰就要不停学习。努力奋斗个十几二十年,就能度过从医生涯中最艰难的阶段。

唐晔

您觉得医学的核心价值是什么呢?

刘天舒

关爱,用全部的真心,关爱你的病人。

采访/唐晔  编辑/吴佳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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