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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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年夏天,五月天来我们的城市开演唱会。好几个哥们都对此翘首以盼,有一个小胖子兄弟,他女朋友从外地特地买了演唱会门票赶来,他满心欢喜与期待想与她一起听演唱会,这当然很浪漫,我很替小胖子高兴。我想省点钱,于是我想到一个姐们,她在买票看演出这方面很有经验。她知道我有需求,主动联系了我,说那时候海绵宝宝张惠妹的票自己几乎以对折搞到,不过得到演出开始前和售票的人斗智斗勇,我想如你所猜的,你应该已经知道我们要买的是黄牛票了。她看我一脸狐疑,接着说,相信我,没问题。我把这些话传给大家,包括那个小胖子兄弟,大家都觉得这事可以这么办。

那晚夏夜天气非常舒服,我们意气风发前往现场。哥们问我,靠谱吗。我说靠,绝对靠的。

结果到了现场人山人海,票价不降反升。黄牛揣着票鬼鬼祟祟低声一句,580便宜价800,要的带走。这句话没有任何逻辑可寻,我们头摇的像拨浪鼓。

遇到这种情况,成熟干练的大姐也傻逼了。她说,张惠妹来的时候不这样啊。最后我们站在体育场门口,我指指体育场诺大的铁拉门说,你门看,这里还能看到。大家看过去说,咦!

我们于是仰着头,往里面探。运动场里开始暗下来,我看到每个具体的人都变成了闪烁的荧光棒。我们血脉膨胀,大姐咽了口口水拉拉我的衣袖说,开始啦开始啦,耶!

我的汗珠由于高潮的紧张而渗出来。我听到里面砰砰砰打了几炮后铁拉门开始缓缓下落,我们慢慢后退弯腰以便看清里面。最后我们一起跪在地上看铁拉门严丝合缝的关闭。

我们抬起头,什么也看不到了。我咂咂嘴,背对着体育馆,看着外面马路,路上几乎没有行人。里面时不时发出欢呼。这种感觉让我觉得我像被世界抛弃。我一个姓郑的哥们拉拉我衣袖说,哥,你不是说靠谱的吗,你的承诺呢,我再也看不到五月天了。说完他像狗一样哭了起来。我把他的头揽过来靠在我的胸口说,下次我请你看,不骗你。

2014年夏天结束时麦迪来到我们城市,我为了弥补上次的遗憾,再次约上这群朋友。并且非常及时的铲除了那个多事的大姐。我在晚上定了票。买家说现场取票。给了我一个号码。

等来那一天时我特地早点出门,我觉得可能某个机缘巧合我还能在球员通道看到麦迪,兴许能和他来张合影。于是我去理发店理了个发。但理的并不好,理发师理发的时候中途离开了三次,有一次是理发店停水。朋友说,要理解。理发店没水就像饭店没油一样。中途他又拿了个一堆五号电池进了里屋换电池。一个老头的孙子不小心跑理发店,他也和他点头打招呼。别人倒水,他转头说,红的那个是热水。

但他手里的剪刀却一直在我的头上。这一点也不酷,并让我觉得自己受到了忽视。事后的头发被剪的可想而知,我说一个搞人体设计的這麼心不在焉,肯定是搞不好的。我看时间还有空,就想去打一下球,和哥们说我去换双鞋子,哥们先行前去球场。我冲忙感到,哥们看我过来说,你来啦。我说,嗯,开始吧。他说,嗯,要开始了,走吧。

于是他们搭着我的肩膀带我离开球场。我说,我他妈换了鞋还没投呢。他说,先去吃饭,以后有的是机会。

车行驶在路上,途中我们非常激动,那个小胖子后来也上车,车里总共塞了六个人。他问我们,你们饭吃了没。我说,现在去吃了。他说,我已经带了面包了。比赛的时候吃,于是从自己挎包掏出一袋葡萄土司,说比赛饿了吃。不过很遗憾我们在路上就把它吃光了。

在车里几个哥们像那年夏天一样问了我同样的问题。我说,一切尽在掌握。

他们说,你要不打个看看吧。

我说,我相信他自己会打来的,要相信世间有真爱。

他们说,不会像五月天一样吧。

我说,怎么可能。

小胖子这次很伤感的说,五月天。

这里再提一下,五月天那次小胖子的女朋友从外地买了票赶来。后来她有票,我们没搞到手。活生生像割鸡巴一样把他们分开了。从此阴阳两隔。我们后来去了ktv唱手放开,她在里面听拥抱。所以这件事情对他来说打击很大,这当然一点都不浪漫。

我很轻松,我说,感谢上帝给我们又一次相聚的机会,大家开心点。

吃完饭我们来到体育馆外面的球场。隔着网看着里面,朋友们说,球厂不错。这得收费吧。我看看那么多人都拉着铁丝网往里看。说,得起码二十,城里地皮贵。

他们说,嗯,七点了,你可以打电话了吗?

我看看时间,是不早了。于是播过去。我很自信说,你好,你的门票给我一下,我在篮球场对方一口东北腔说,什么票?

我说,你们没交接好吗,我之前在你们店买了票,说来你这里取。

他说,哦,你那个票票房说没了。

我说,我操,我现在七个人在这里,你在哪里。

他一听,有点反射性的回答,我人不在这里啊。瞬间又回到,我再帮你想想办法。

我心想这次又完蛋了,瞬间失落至极。和朋友说也说不出口。我就像家里人给我五块打酱油我拿去赌博输掉的小孩一样,不知道如何是好。我开口后,大家看着球场内的举动不发一言,像是早就做好了准备。我们于是寻找黄牛。检票口一辆面包车放着喇叭,官方代售点,拒绝假票。黄牛们弯着腰在现场低声收票,然后倒卖。几个人在那里拿着麦迪尼克斯的秋衣喊着,麦迪一号正品秋衣,只剩最后几件啦。这一切还是一如既往的混乱。

比赛临近,几个哥们受不了。说,要不你再打个问问。我那个时候已经完全没报希望,于是播过去。电话显示已经关机。小胖子说,不会的,人和人之间不会这么没诚信的。你要不再打打看,一定是这里人太多,信号不好。

我于是小跑到人少的地方又播了好几个。依旧关机。

大家万念俱灰,站在代售点的面包车旁发呆,我头钻进去,看到的仍旧是我们负担不起的票价。

后来黄牛过来说,要票吗?我说,有七张连票吗。他说有。我说,多少。他开了个高价。我说,这么高看个鸡毛,大家商量和他死磕,等到比赛开始,他不甩掉,只能砸手里了。果不其然到最后一刻他又迂回过来说,有,三百八的票,你开个价。我说,不,价你来开。小胖子扶了一下眼镜,我刚想拦住。开价就像学生时期男的女的谁先开口表白,谁先开口就落下风了。但是小胖子可能葡萄吐司抹了黄油,脱口而出,二百五。

黄牛听到这,说了句,老弟,你好像有点为难人啊,给我出了个这么尴尬的价格。

接着说,二百五太难听了。我想说200的,想想话已经说出口,木已成舟,生米已经被小胖子这个二百五煮成熟饭。我就说,就二百五,多一分不要。

你就不能让一点吗。

我们坚决表示不行。他有点生气,说,好好好,那你们过来。我这才明白那年姐们说的斗智斗勇里斗智的意思。

我们没有那么多现金。问他能不能刷卡吗,他摇摇头表示还未开通这项服务。于是我们开始凑钱。像球员开赛前一样围在一起,凑齐了买票的钱刚想交易。忽然一群穿制服的管理人员过来。大喝一声,你们在干嘛!我们由于没经验,还和他聊了几句,黄牛已经一哄而上,不知道是不是小胖子开价的关系,他冲我们喊了句傻逼。

后来制服队就像狗皮膏药一样贴着我们不肯走了。我们无奈只能走到远处的板凳坐下。才体会到斗勇的意思。

一个老头看看我说,那边在买什么票。小胖子说,球票。他说,多少,小胖子说二百五。老头拍拍裤腿上的灰尘说,你们还是真是喜欢看球啊。比赛正式开始,不像那一年,闷在室内球馆,连什么声音都听不到。

我们踱步离开,去了那个球场。拉着铁丝网看着里面一个好几个小孩和女的在拍皮球,我走进去,这才知道,根本没有任何人要求买票。这球馆是完全免费对外公开的。我们坐在球场边发呆,看球。十分钟后来个穿白衬衫的帅哥,夹着包听这个大肚子过来坐在我们旁边,说,妈的,真无聊。

我们一听,忽然心情一下子多云转晴了,开始问里面的情况。

他说,半场结束了,看不下去了,防守都没有,手都不伸一下,纯粹的就是玩。麦迪就投投三分,半场拿了26了。一个蓝裤子的哥们开始过来说起当季的球星,他爆了很多神论,让我印象比较深刻的是,他对我们说,保罗其实速度很慢,科比身体素质很差。说完以后他捡起球,像马里昂一样帅气的投出去,在空中划出弧线。

那场比赛在一个小时里就结束了,这又让我特别高兴,回去路上听到路上的人开始吐糟,穿着松垮麦迪球衣的一群人也都没有什么愉快的表情,我便独自猜测里面并没发生什么奇特的事情。也不会再有奇特的事情发生。我又好奇般拨打了那个取票电话,他开机了,说了句,票真没有了。我看着人群退去,非常流畅的用一系列脏话回应了他,他一声不吭的挂断电话。

多年以来我都振振有词,那是因为我自己觉得有理,我打下包票,我自信满满,是因为我觉得大家应该都会按常理出牌,没人会两面三刀。

多年过去,我发现这个世界并不善意并且有时候恶意的很无解,它似乎对恶意的一系列漏洞有特别独到的研究。

很多人那时候宣扬的各种令你欣赏的东西,随着他的变化,不断被毁坏,你会发现,我操,原来这个世界还是可以修改的,这不是网络游戏,这他妈的是单机游戏啊。

你一直坚持的东西其实看起来也没那么的神圣不可侵犯,大家更改奋勇向前并时不时旁敲侧击的告诉你,要不你也试试,超爽的。这让人觉得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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