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古江山之斜阳草树 扫荡诸桓2

刘裕以诸葛长民都督淮北诸军事,镇山阳,以刘敬宣为江州刺史。刘敬宣深感惭愧,驰书固辞,言道:“弟唯愿大仇得报,国家四海清荡,即返身草泽,以终余年。目下恩遇,已为优渥。且盘龙(刘毅小字)、无忌犹未遇宠,贤兄二位亲弟位任尚卑,我逃归之人,一朝先之,必贻朝野之责,望兄三思。”

刘裕见信,大为感动,对刘穆之感叹道:“求忠臣必于孝子之门,不枉与万寿相识一场。”遂不许之请。

刘敬宣无奈,遂领命,既至江州,课集军粮,搜召舟乘,军戎要用,常有储拟。故刘毅西征诸军虽失利退据,因之每即振复。 何澹之败退回江陵,桓玄也没怪罪,收集败兵,与原来募兵,汇合一处,有众二万,楼船、器械甚盛。

四月二十七日,桓玄复率诸军挟持安帝东下,以苻宏领梁州刺史,为前锋,又使散骑常侍徐放先行,前往游说刘毅等军:“诸人不识天命,致此妄作,遂惧祸屯结,不能自反。卿为三州所信,可前去明示朕心,若彼等退军散甲,当与之更始,各授位任,令不失分。江水在此为证,朕决不食言。”

徐放对答道:“刘裕为倡议之主,刘毅兄刘迈为陛下所诛,此二人并不可说也。辄当申圣旨于何无忌,姑且一试。”

桓玄道:“卿使若有功,当以吴兴相所授。”

徐放遂受使,入何无忌军。

何无忌接着徐放,相挽迎入大帐,分宾主落座,摆上酒宴,何无忌举杯邀道:“徐兄安康,且饮一杯,再做说客。”

徐放哈哈大笑道:“弟真性情也。”遂一饮而尽。

徐放放下酒杯,正色对何无忌道:“兄有一言,弟欲听否?”

何无忌亦正襟危坐道:“弟洗耳恭听。”

徐放道:“弟意气用事,率性而为,恐不为盘龙之下,而盘龙素性气狭,日后必生嫌隙,手足相残,兄深以为忧。”

何无忌笑道:“兄以为如何,投于桓氏?舅父前车之鉴尚不远矣。”

徐放叹了口气道:“镇北(刘牢之曾任镇北将军)之死,陛下大缪也,开棺戮尸,世所不耻,又杀尽北府宿将,遂酿大祸。今兄本无颜见弟,然兄观刘裕起自寒微,刻薄寡恩,可共患难,不可共富贵,刘毅又性刚愎,弟真性情,你二人难以相容,日后恐俱不得善终,兄言尽于此,望弟三思。临别之时,兄有一言相赠,无敌国外患者,国恒亡。”

何无忌默然,送徐放出营。

刘毅率何无忌、刘道规、下邳太守平昌人孟怀玉等诸将带领舟师自寻阳西上。

五月十七日,刘毅军与桓玄相遇于峥嵘洲(长江中一沙洲,位于黄冈西北)。

刘毅兵不满万人,而桓玄战士有数万之众,众将皆惮之,何无忌道:“贼众势大,不若退还寻阳,募集大众,再来进兵。”

刘毅心中也有些害怕,忙连连点头。

刘道规越众而出道:“不可!彼众我寡,强弱异势,今若畏懦不进,必为所乘,虽至寻阳,岂能自固!玄虽窃名雄豪,内实胆怯;加之楚军数经奔败,众无固心。决机两阵,将雄者克,不在众也。道规不才,愿为先锋,不胜,将军可斩道规之头,以儆效尤。”

刘毅闻之,为之一凛。众将再无敢言退者。

刘道规因麾众先进,刘毅等率大队继之。

桓玄作战,常系一轻舟于大船之后,装满珍宝书画,以备不测,众将见之,莫有斗心。苻宏见刘道规率军杀到,皆是寻常轻舟渔船,与己军高大楼船相去甚远,不觉大笑,与众将道:“自古云北人乘马,南人驾舟,我一北人,今乘舟以胜南军。”

刘道规舟小兵微,却并无畏惧,驾小舟杀入楚军阵中,混战在一处,楚军船大,不甚灵便,双方杀了个难解难分。

刘道规虽然英勇,然轻舟终究不敌楚军战船,被撞翻不少,渐渐不敌。此时刘毅率军杀到,见刘道规军被围在当中,小船被撞得七零八落,军士死伤甚重,一时有些踌躇,不知如何是好。

何无忌叹道:“道则凭一时血气之勇,今陷重围,我等若救之,与其俱死,不救,则无颜回见德舆。”

刘毅面色如铁,道:“社稷为重,君为轻。”遂选五百精锐之士,驾轻舟冲阵,救援刘道规,余众在后观望。

忽然此时东南风大起,楚军位于下风口,大船被风吹得东倒西歪,楚军将士纷纷落下船帆,以求船只平稳。

刘毅一见大喜,高兴道:“天助我也,此风助周郎破曹,今日助我破楚。”

刘毅等率军乘风纵火,尽锐争先,楚军大船本不灵便,又皆放下风帆,更是只能在原地打转,大船接连起火,火借风势,风助火威,于是楚军大溃,四散奔逃,辎重粮草被烧无数。

楚军前将军郭铨被晋军团团围住,无法逃脱,只得投降,苻宏等败走,楚军大溃,死伤惨重。

桓玄见势不妙,遂挟持安帝乘单舸西走,留永安何皇后及王皇后于巴陵城中,不及带走。王皇后即王神爱,父王献之,母新安公主,亦工书,为一代才女,惜为安帝后。

殷仲文时在桓玄船上,觉楚国已经大势已去,不能与其共患难,便对桓玄道:“陛下,我军虽败,人心尚在,我愿留此处收其流散,再讨逆贼。”

桓玄听后,孰视之,道:“卿有此意,甚好甚好。”遂令其下船别走。

卞范之冷冷道:“仲文此去,必不复返也。”

桓玄苦笑了一下,道:“今时今日,无害朕之心以求富贵者,便尽了为臣之义。”

殷仲文下船后,急奔巴陵,叛楚,奉二后奔夏口,遂还建康,也算是立一大功。五月二十三日,桓玄带着安帝逃回江陵。桓玄召集左右商议行止,老将冯该道:“襄阳城中尚有精锐数千,臣愿率其与吴兵一战。”

桓玄叹了口气道:“吴军数战数胜,势不可挡,若再败,朕死无葬身之地也。朕欲奔汉中就桓希,暂避吴军锋芒,待集起大众,再顺流而下,复我大楚,众卿谁愿从之?”

众人皆沉默不语,卞范之道:“陛下如去汉中,则必经过益州,益州刺史毛璩一向与我为敌,如何是好?”

桓玄笑道:“无妨,屯骑校尉毛修之为毛璩之侄,朕向来待其不薄,可招来一问。”遂传毛修之前来。

毛修之到来后,拜见桓玄,卞范之将桓玄投奔汉中之意说与他听,问他入蜀是否安全。

毛修之道:“此前伯父虽与陛下为敌,不听号令,今日则有所不同。”

桓玄奇道:“今日有何不同?”

毛修之道:“刘裕起兵京口,占据三吴,若再据有荆襄,则益州不安,不若联合陛下,呈鼎足之势,进可攻,退可守,何乐而不为?陛下入蜀,微臣前去说合,定保无虞。”

桓玄哈哈大笑,道:“敬之诚不欺我也。”

众人这才心安,皆愿从桓玄西去。

五月二十四,夜中,桓玄欲率众人出发西行,谁知走漏了风声,城内一片大乱,人人皆欲出城逃跑,众臣四散,桓玄只得率亲近腹心百余人乘马出城西走。及至城门,左右卫队中有人乘夜色昏暗,举刀砍向桓玄,桓玄在马上察觉有异,忙翻身跳下马来,才未被砍中,他大叫:“有刺客。”左右卫士更加慌乱,互相砍杀起来,尸体前后交横。桓玄在亲信护卫下,狼狈逃至江边船上,左右离散,身边仅有数十人,大臣惟卞范之随侍在侧。  

及至天明,众人才知桓玄已逃离江陵,荆州别驾王康产遂奉安帝入南郡府舍,南郡太守王腾之率手下文武为帝之侍卫。五月二十六日,桓玄船行至枚回洲,忽遇上游行来数艘大船,船上之人皆披重孝,桓玄命人打探,属下回报,原来是宁州刺史毛璠,毛璩之弟,死于任所,毛璩遂使其兄孙毛祐之及参军费恬率数百人,送毛璠棺椁归葬江陵。

桓玄大喜,忙命毛修之前去吊丧,以示好毛氏族人。

卞范之疑虑重重,对桓玄道:“陛下,我今身边仅数十人,能战者寥寥无几,当留修之以护身,奈何放其前去,毛氏若有歹意,我等立死。”

桓玄道:“敬祖多虑也。朕将入蜀,当结好毛氏,岂有长辈卒,而不令子侄吊丧之礼。况其人热孝在身,若动刀兵,至为不详。”

卞范之叹了口气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毛修之上毛祐之船后,拜祭了毛璠后,与众人相见,喜笑颜开道:“大喜,大喜。”

毛祐之嗔怪道:“叔父荒唐,大孝在身,何喜之有?”

毛修之忍不住又哈哈大笑道:“真是天佑我毛家,令我等在此相遇。对面船上正是篡晋奸贼桓玄,势孤力穷,你我杀之,可建不世之功。”

毛祐之也笑道:“如此大功,当真从天而降。” 毛祐之、费恬遂命手下准备刀箭,慢慢驶近桓玄坐船,一声令下,飞矢如雨,桓玄等人猝不及防,军士纷纷中箭倒地,桓玄也中箭受伤,幸得嬖人丁仙期、万盖等扑在桓玄身上,为其挡箭,皆死在桓玄眼前,桓玄才未中要害,其子桓升大哭,急跑过来,死命拔出桓玄身上箭矢,然刚拔出一支,又有一箭射中桓玄,桓玄疼得大叫数声,却欲哭无泪。

毛氏船靠了上来,益州督护汉嘉人冯迁率军跳上船来,看见桓玄,挥刀上前欲砍桓玄,桓玄拔下头上玉导与之,道:“你是何人,敢杀天子!若不为,当与你富贵。”

冯迁狞笑道:“我杀篡天子之贼耳!”遂斩之,又斩桓石康、桓浚、庾赜(zé)之等人。一代枭雄就此殒命,殊堪一叹。

桓昇哭道:“勿杀我,我乃豫章王。”

毛修之笑道:“我不杀你,自有杀你之人。”遂执桓昇送至江陵,斩于市。

安帝复位于江陵,以毛修之有大功,任为骁骑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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