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叹息

十月，西安。

供暖季节未到，不透气的办公室气温和盛夏一般，我穿着短袖，叼着烟，楼道里，喷出一口烟圈，通风的楼道把它缓缓打散，这个楼道抽烟比较隐秘，烟雾所照，皆为我私土，脑袋里出现这种幻觉。

厚重的防火门被推开，微胖保洁大姐从楼上的防火门走出。我看了她一眼，报以歉意微笑，甚至有些不好意思。楼道里抽烟，辛苦的还是保洁大姐，帮忙捡烟头。以前保洁大姐看到我在抽烟，默默把烟头捡走，时间久了，混的脸熟，大姐有时会和我攀谈两句。

她本要上楼去，转过头，眼睛的余光瞥到了我。不，应该是淼淼烟雾让无神的眼神闪烁了一下，转身，就近坐在了步梯上。

你们昨天晚上是不是加班了？我点头。今天早上来，那边楼道全是烟头，卫生间里还有饭盒。我昨晚六点五十走清理干净的，物业把我骂的狠。我抬头，回复她可以让我的夜猫子同事注意一点，不要给她添麻烦。她坐在步梯上，抽出微微臃肿的胳膊，朝我挥挥手。我要说的，不是这个。她总是找我的不是；我和她说了，我下班走之前清理干净了，她还是要骂我。到这里，我听的有点明白了，原来大姐是想我给她出出主意。我把烧了一半的烟弹了弹，灰色烟灰弹掉，重新塞进嘴里，猛抽一口，缓缓出气，把我的叹息连着浑浊的烟气一起吐出。

上身深蓝肥大的工作服已经起球，但还算整洁，下身呢绒的黑色裤子，踩了一双黑布鞋，她坐在楼梯上，正盯着我。依我的生活阅历，人与人之间相处，喜欢一个人和厌恶一个人都是没有理由的，当然在下苦人中，还有恃强凌弱，大姐的情况应该就属于这种吧，可是我又能说什么呢，我一个小伙子告知她要学会联系联系感情，有点扯。我也只能说，你找一下你的主管领导，让主管领导和物业管理人员协调，虽然我知道这是徒劳的，但我于心不忍总要说些什么，来填补这个空白。

大姐的叙述平缓无力，没有太多负面情绪充斥其中。聊到最后，我突然明白，大姐没有让我帮她出主意的意思，她只是想找一个倾诉的人。

木讷寡言的性格，在下苦人中，经常是被欺负的对象，她需求的是安慰。仅此而已。也许物业的管理人员明天还会找她麻烦，但那是明天的事情，今天她只要一个说话的机会，一个听她说话的人，她已没有了改变的能力，她也清楚我无力解决这个问题。那么找个人倾诉一下，把不舒服的东西倒出来，生活还要继续，家里的小崽子可能正在追一个姑娘，就差买房结婚了，年迈的双亲可能正在家踽踽独行，去医院的药钱还没有着落，五十多岁的人，在西安讨生活，屋檐人头矮，三餐四季，我好言想慰，她最终起身，叹息一声，上楼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