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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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为啥，最近总是想起姑姑。

父亲兄弟四个，姑姑是他们最小的妹妹，旧时虽然重男轻女，但从母亲的描述里，姑姑在家里的地位却是娇宠备至的，切不说哥哥们的谦让呵护，据说爷爷对这个唯一的女儿从来都是视若掌上明珠，有求必应。

据说母亲结婚时嫁妆颇丰，姑姑相中了其中的一套衣柜，爷爷便找来最好的木匠照着样式附加了梳妆台订做了一套，大有“人有我有，人无我有”的气势，大娘婶婶都要对她礼让三分。

父母身边，姑姑俨然就是是公主。

太多的故事都是听来的，姑姑在我的记忆里却隐约是个影子，母亲的讲述每每在那些怀旧影视剧里能有不少类似的吻合，常常让人感慨人生如戏。

儿时的记忆里姑姑总是一副笑容可掬的样子，笑起来眼睛弯弯的，牙齿洁白整齐，似乎总是穿着一套改装过的军装，那时姑父在部队当兵，是小孩子崇拜的偶像，姑姑因此在我眼里也多了一分光芒，军人家属无限光荣，无论姑姑还是表姐在我眼里都是幸福而让人羡慕的。

但其实姑姑还是蛮辛苦的，一个人带三个孩子，又因为生双胞胎时落下了眼疾，在她灿烂的笑容之后总隐约透漏着一些莫名的疲惫。

姑姑比姑父大几岁，订婚的时候姑父尚还是个十八岁的大男孩儿，每次见了姑姑都称呼“荣姐姐”（“荣”是姑姑的名字），虽然有些客套，可仔细想来却又是真心诚意的敬重，那个时期的爱情总掺杂着些我们看不懂的东西。

后来听家里的老人说，当时的姑父并不乐意这门亲事，完全迫于家庭压力，姑姑却是认定了姑父，据说婚礼简单到不能再简单，放了鞭炮，拿了个小包袱，穿了一套改装的军装就去了姑父家。

想来姑姑也是个勇敢追爱的人，年轻的时候自己认定的事也是那样奋不顾身。

但在我的记忆里，姑姑和姑父一生都是聚少离多，即便有三个孩子，亲情也并未拉近两个人的距离。

后来，他们，确切的说姑姑和孩子搬去了河北，很多年都是书信来往，直到三个表姐都成家立业，姑姑“一家”才回了趟老家。

那时姑姑的身体已经大不如前，每天都要注射胰岛素维持血糖，但精神却依然好，一家人聚在一起聊天的时候，我只默默地在一边听，姑姑从来都是乐观的，时常会有爽朗的笑声，也许只有苍苍的白发和眼角的皱纹才最清楚她曾经的艰辛和内心的酸楚。

亲情有时候很奇妙，因为是姑姑，所以会在很多细节上找到父亲的影子，比如说一声呼唤，比如说一个动作，又比如说一个饮食的偏好，纵使经年未见，一声呼唤却常常让人觉得从未走远。

姑姑在我眼里因为距离并不亲密，却又异常亲切，似乎还有些神秘，偶尔又会为她的爱情觉得不值。

有一件事却总觉得没成全姑姑的心意。

刚毕业的时候，去姑姑家待了一段时间，临走的时候，姑姑单独带我去了商场，非要给我买衣服，不知道那时的自己怎么想的，却死活不要，反而觉得自己是为她着想。

直到不久后接到表姐的电话，姑姑病逝，突然觉得对于这样相隔遥远，久不相见的亲人，简单的客气都会是一生的遗憾，对于一个老人，她每一个心愿必定情真意切。

有时候，我给侄女儿们买了东西也并不见得她们喜欢，还常常被无情拒绝，但似乎我们此生还长，有得时间粘腻，可我与姑姑此生却只剩下回忆和小小的遗憾。

叶落归根，姑姑的骨灰埋在了老家――姑父的祖坟，大约这是最后一个认可。

听说，姑父又找了老伴儿，似乎这也是跟我们无关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