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傍晚夕阳的余光撒进了那一间简谱的起居室,伴随着年少丫鬟一声尖叫,左右的人聚了过来。
那个他们又怕又尊敬的段姑姑,早已没了声息。
“大约,是随了皇兄去了吧。”
男子手中的动作一顿,片刻便缓过神来继续给面前的牡丹花儿施肥。“她念了皇兄一生,皇兄走了,皇嫂不能抛下圣上,她便去陪了他。”
“希望她,下辈子不要再念错了人。”
知曳原本是不叫知曳的,知曳这个名字是虞宁帝姬段虞送她的初见礼,美好得像个官家小姐的名字一般的名字。
她的一生,实在谈不上轰轰烈烈,轰轰烈烈的是主子,而她只是个奴。
实在要说轰烈,就是她拒绝了未来的皇帝段泫要纳她为妾的要求。
她拒绝的很快,没有丝毫犹豫。
奴是帝姬的奴才,帝姬在一日,奴便待在帝姬身边一日,望殿下体谅奴。
她说。
她虽心系他,从未变过,但也从未说过。
那只是年少轻狂的皇子对稍有姿色的宫女的垂怜罢了,她懂,也不懂。
后来,虞宁帝姬远嫁天兹她便跟着去了,这一别就绝了念想,一下便是十多年。
她是个下人,任务是服侍主子,对她而言段虞是她的全世界,是她当成至亲一般的人。所以她没有心思去打听心里那个人过得好不好,即便是随口问也能得到的消息。
只是睡深了也会梦到七岁那年御池的花,花香扰人。
她不关心往事,只关心自家帝姬因为对故国状况的担忧使得忧思过重。
还担心着年幼的小皇子小帝姬是不是长得太快她要什么时候再让尚衣局赶制一批新衣裳。
转眼经年,她一个下人也感受到了天兹皇宫内外的压抑。
她心如明镜,也猜晓到了是什么情况。
她就知道段泫是只猛虎。
兵临城下,沦为俘虏也不过几日的事情,所幸她是皇后的贴身婢女,就算沦为俘虏也是贴身伺候左右。
她想,纵然冷漠如他也是不会对自己敬爱的长姐下手的。
十多年来第一次回到故国皇宫,甚至有时陪着段虞散步还会路过御池,但是却从未见过那个人。
直到那天。
她的虞宁帝姬,她要侍奉一辈子的那个人。拉着她的手,眼角含泪。
“知曳,辛苦你了。”她觉得哪里不对劲,可是又说不上来,只是紧紧的拉着段虞的手,一个劲的摇头。
段虞打发她下去帮自己备些洗澡水,说是想要洗漱一下。
噩耗传来的时候她正在给段虞的浴桶里放入鲜花,花篓脱手落入浴桶溅起了满室水花。
“知曳姑姑,娘娘殁了。”
等她赶到,只能看到失了生机的段虞,像散了架折了翼的蝴蝶被自家陛下搂在怀里,一时怒极,不管有多么大逆不道就捡起地上的剑就对着那个呆立在一旁的九五之尊段泫刺了过去。
“行刺皇帝,其罪当诛。”
明明是那个午夜梦回在花香中回忆过无数次的人,却好像哪里都不一样了。
“奴,愿求一死。”
她没有被赐死,反倒是段泫念她忠心为主而段虞又待她为至亲,赐她国姓,消她奴籍,又在段虞下葬之后放她出了宫。
生活中少了段虞这个主心骨,她出宫后一下子不知道该干什么,只是日夜抹泪。
直到那日在大街上被请到丞相府当了相爷二小姐的教习姑姑,看到二小姐陈佳虞的闺名心下一动便应了。
后来,陈二小姐入宫成了宫里的贵人,她没有跟去,辗转世家之中,教习了一个又一个的官家小姐。
她笑,若是当年自己应了那纳妾之言,今日怕也是个贵人,笑着笑着,又有了泪。
我又不是佳人,怎能祈求那些呢。
她以为自己放下了。
直到好多年后,景帝驾崩,她顿时感觉这日子了无生趣。
“奴非佳人,却…”
心系你。
奴学不来皇后娘娘的做派,奴小气得很,不知道九泉之下寻得你,是否你还记得年少轻狂对小小宫女所提的纳妾之言。
其实,奴是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