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度女权，反而害了这部电影

作者 | 陈一，中国传媒大学

在漫威和DC开创各自电影宇宙的初期，银幕上的女性角色大多是伴随着男性英雄而诞生的，而在女性主义逐年崛起的当下，单一的男性叙事无法再满足影片受众，于是，那些美丽、性感但柔弱的女性角色开始重新被定义，观众中要求拍摄女英雄独立电影的呼声也变得越来越高。

这种趋势之下，一边是把《黑寡妇》作为2020年重头戏的漫威（因肺炎问题挪挡），另一边还有不甘示弱地把《猛禽小队和哈莉·奎茵》当作开年影片的DC，女英雄们终于夺人耳目地成为了今年两大超级英雄电影宇宙的巨大看点。

但是，令人惋惜的是，这部刚上映不久的DC大作《猛禽小队和哈莉·奎茵》，不仅在票房方面遭遇滑铁卢，口碑也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

哈莉·奎茵，这个被称为“小丑女”的迷人反派，不仅造型出挑、性格酷炫，行为举止更是极富个人魅力。四年前，这一角色因《自杀小队》的上映而人气暴涨，不久后便又被敲定会推出独立电影。

经过一年多的拍摄和制作，这部由华裔女导演阎羽茜拍摄的《猛禽小队和哈莉·奎茵》终于如约而至。

承接着之前的剧情脉络，影片为我们展现了和小丑分手之后失意但又慢慢觉醒的哈莉，并讲述了她联手几位猛禽小队成员拯救神偷卡珊德拉、对抗反派头目“黑面具”的故事。

由女性班底打造的全女性主角超英片自然少不了女性议题。

围绕着故事中主角哈莉·奎茵的自我觉醒，这部色彩绚烂的电影从开篇起就将其女性主义的意味显露无疑，甚至可以说，这位新人导演阎羽茜几乎是见缝插针式地将女性元素加入到了影片之中。

开场部分，与小丑分手后被赶出家门的哈莉正在她的新居所闷闷地“享受”着单身生活，而此时，影片的配乐就选取了著名摇滚女歌手琼·杰特的歌曲——要知道，这位歌手在八十年代一举打破了男性统治摇滚界的局面，而这也使得她本人变成了一种女性独立精神的象征。

著名女性摇滚歌手琼·杰特（Joan Jett）

同样地，在酒吧中，刚刚出场的黑金丝雀反复吟唱着的，也是几句反叛意味强烈的句子：

“这是一个男人的世界，但若没有了女人或女孩，它将变得毫无意义。”

不仅是细节方面，影片在剧情方面更是对女权思想进行了十分直白的表述。

在和小丑分手之后，哈莉·奎茵陷入了一场身份的迷失——曾经的许多特权离她而去，不仅如此，以前那些碍于小丑的淫威而不敢反抗的冤家，也纷纷找上门来准备报复。

经历着这样的翻天覆地，哈莉终于开始起身追求独立的自我，她不断着暗示自己是“独立”的个体、她的价值并不是因为小丑才得以彰显。

如果顺着这条剧情脉络发展下去，《猛禽小队和哈莉·奎茵》本可以成为一部优秀的探索个人价值的超级英雄电影，但是，影片却在这时话锋一转，抛开了哈莉的内心刻画，转而为猛禽小队的集结做起了铺垫。

为此，主创的解释是——因为担心哈莉·奎茵这一角色的人气不够，所以希望借由猛禽小队的几位成员为影片增加看点。可这样一来，团队中的其他角色没得到足够的刻画，哈莉本身的转变也不再明显，除了头发被剪短外，她似乎与之前那个精灵古怪、行为跋扈的小丑女没有任何区别。

于是，这部《猛禽小队》既没有成为一部成功的女英雄团体电影，也没有让哈莉·奎茵探索内心、彻底自我觉醒成为可能。

另外，这部高举着女性主义大旗的影片还犯下了一个巨大的错误：影片的核心所展现给观众的，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男女平等”，而是“女性战胜男性”。

作为超英片中不可缺乏的一部分，反派的作用其实要比想象中大得多，很多反派的厉害程度甚至会直接影响人们对于超级英雄本身的印象。

而在《猛禽小队和哈莉·奎茵》里，作为反派的“黑面具”实在太过缺乏说服力，纵观全片，除了那把在哈莉眼前挥舞的短刀，我们甚至看不到这位反派角色真正的威胁性；而在影片动作戏的部分，“黑面具”更是长期处于缺席状态，他与哈莉之间甚至没有一场真正的打斗对决。

这种通过弱化男性能力而鼓吹女性的做法无异于一种捧杀，而影片对于女性元素的处理更像是将传统英雄电影中的男女角色位置互换，把以往的“通过刻板的女性角色来突出一群男性角色”，变成了“通过无能的男性角色来突出一群英雄的女性”。

有独立意识且勇于抗争的女性自然十分吸引人，但是，这类角色最不需要的恰好就是这种“反男性”的叙事方式。

自杀小队与猛禽小队式的“以暴制暴”尚且可取，但以男女对立来标榜女性主义的做法却着实是个败笔。

当然，《猛禽小队和哈莉·奎茵》也有其亮点和突出之处，凭借着“美学调色板”思维一举拿下导演位子的阎羽茜，确实在这部电影中将色彩元素发挥到了极致。

张扬个性的服装造型、绝佳的视效设计，再辅以哈莉扮演者玛格特·罗比的精湛演技，着实为观众带来了一场过瘾的大戏。

只不过，如同警察局中那些漫天挥洒的彩蛋粉末，这部影片将太多的东西浮于表面，那些过于明显的符号指代和角色设定反倒使其蕴含着的女性意味大打折扣。

近年来，不仅是超级英雄电影，女性主义在整个好莱坞、甚至是世界影坛中都变得愈发主流化，越来越多的电影开始关注起女性问题，而女性角色们也开始被更多地置于叙事主体的地位。

但是，对于这种主流的追求往往容易折损影片的艺术性，再有甚者，就如同这部《猛禽小队和哈莉·奎茵》，高举着女性主义的大旗但却适得其反，不仅没有很好的彰显出主题，故事中的逻辑也开始令人堪忧。

因此，也许此刻的我们最需要扪心自问的问题是，我们渴望拥有什么样的女性主义？我们应该拥有什么样的女性主义？

纵观近几年的好莱坞影坛，从《神奇女侠》到《黑寡妇》，从《一个明星的诞生》到《小妇人》，不难发现的是：大部分女性主义佳片都开始选择以更温和的方式，来表现女性的身份诉求。

女性主义并不代表女性至上，能令人感同身受的体会主角处境才是要义。

就比如，2018版的《一个明星的诞生》着眼于坚不可摧的女性形象，主角艾莉的成功之路上少不了男性的帮衬，而影片则以中肯的方式平铺直叙，在不否定男性领路人的情况下将主题聚焦于女性力量的崛起；

再如前不久的大热影片《小妇人》，在故事本身就含有着女性意识觉醒的意味之下，影片对于结局的改动可以说是更进一步地跳出了传统的性别观念，在旧的文本基础上做出了一次全新的解读，使其更加符合现代女性的心境。

这些例子无一例外的展现了当今观众对于女性元素的诉求，即追求真正的自由和平等。

而这也正是《猛禽小队和哈莉·奎茵》的欠缺之处。

哈莉·奎茵是典型的依赖于男性才得以诞生的女性角色，因此，想要她真正摆脱小丑而独立存在，本就是个极度富有挑战性的任务。

遗憾的是，影片结束后，小丑女依然是那个小丑女，拥有独立人格和平等思想的女英雄哈莉·奎茵尚未完全诞生，而这部《猛禽小队》，也不过更像是一场描述哈莉·奎茵如何走出失恋阴霾的个人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