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妹蜜月期”插曲

从周五放学开始,诺诺和言言就又一次进入了蜜月期。

姐姐完全是温柔、体贴、照顾、带领的好姐姐,妹妹就是百分之百的跟随者、崇拜者、铁粉。两个对爸爸妈妈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完全沉浸在两个人甜得发腻的互动中。

这股能量一直持续到周六。

上午接了爷爷奶奶姑妈弟弟一起去飞鸟公园,一进公园,言言不肯走,姐姐抱;言言害怕,姐姐抱;言言要玩超出自己能力的攀爬架,姐姐又抱又拉使出浑身解数把妹妹给弄上去……

从周五到周六中午,我和爸爸处于完全放飞的状态,感觉像过二人世界,因为姐妹倆完全不需要我们呀。

中午两点钟,大人都已经饥肠辘辘,和三个小娃商量,先去吃饭再回来玩。吃饱喝足,诺诺言言开始犯困了。

言言一声大哭,终结了姐妹的蜜月期。诺诺不肯再带言言玩,转而对弟弟百般呵护,牵着弟弟的手,到几乎垂直的滑梯下接弟弟。言言亦步亦趋紧跟着姐姐,试图去牵姐姐的手,或者期望从滑梯下来时,姐姐也在下面保护她。多次被拒绝、忽视之后,小家伙终于发觉姐姐已然“变心”。

可是,这就像爱情小说里的情节,热恋中的两个人,一直惯于付出爱的“施方”毫无预兆地宣布分手,一直安于享受被爱的“受方”即使已经察觉对方的改变,也是很难于去承认和面对的。

言言不肯接受,也不愿意去面对。她调动了全身的能量在“紧跟”姐姐上,我观察到,她表情严肃如临大敌,浑身肌肉都保持蓄势待发的紧张状态,耳听八方眼观六路,姐姐向哪方移动她就立即跟上,务必要切断姐姐和弟弟之间的联系。

这样的高能耗状态让言言很快就电量耗尽,她大哭着扑到我的怀里,一边在我的衣服上擦着眼泪鼻涕,一边委屈无比的“告状”。

我紧紧抱着她,轻轻地抚摸她,等到她放松一点,我带她到了另一个区域玩。

没多久姐姐也跟过来了。言言好不容易缓解的紧张在看见姐姐的那一刻重新升起,她几乎是立即放开我的手,朝姐姐跑过去。

虽然这次,诺诺没有故意忽略言言,但也没有很热络。言言跟得上,就带着她玩,跟不上,也不会特意等她。

我跟爸爸坐在一边,摆好架势,准备好好感叹一下,谁知局面顷刻之间已完全改变。

有个男孩想和诺诺玩,正被困意袭扰着,被妹妹紧追不舍好一阵子的诺诺,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可是男孩是“意志坚定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型”,他追着诺诺满场跑,一个劲问着“你为什么不和我玩?”

非常有喜感的画面。

我和男孩爸爸都沉默地观察着。

儿童时期,是我们最无所顾忌最具原发勇气去拒绝的时候了。当我们长大,会逐渐套上礼帽、人情、面子、利益等枷锁,失去开口拒绝的勇气。可是,我们人的一生,从第一声“不”开始,要经历多少的拒绝和被拒绝,才能于千千万万个相似的生命中寻回、确立自我呢?又需要经历多少次拒绝和被拒绝,才能懂得,我们与他人既不同又一样,无需刻意去用拒绝、否认、标新立异来确立自己与他人的不同。

“无法开口拒绝”和“无法接受被拒绝”是多少成人生命不能承受之重啊。能够不伤人地拒绝,也能够平和地接纳被拒绝,这是我学习多年才渐渐能够做到的呢!

就让孩子按照她自己当下的状态,来决定接受还是拒绝吧!

然而,更大的喜剧效果是言言,原本在屁股后面一直扮演超级跟屁虫角色的小人儿,发现姐姐被“外人纠缠”,秒换角色,站在姐姐前面成了姐姐的护身符挡箭牌。

言言爆发出前所未有的行动力和卓绝无比的反应力,瞬间成了姐妹二人组合的主力军。她精准地建议姐姐走哪边,迅速敏捷地接住姐姐扔过来的玩具,身体半蹲做出随时发力的姿势面对男孩,双手张开像老鹰保护小鸡一样,脸部表情庄重肃然,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对方,嘴唇抿得紧紧的。

并且,一股浓浓的“能帮姐姐抵御外敌”的自豪感和力量感从言言身上向四周蔓延。

我突然被深深的感动。

很多时候,我们自己的需求、感受、情绪,横冲直撞急需一个出口,也许完全无法顾及身边亲人的感受。体内自我大声地叫嚣,膨胀的体型,最先遮盖住的是最亲密的关系。

然而,我们之间,也许是父母子女,也许是夫妻,也许是兄弟姐妹,总有一方是紧紧握住绳子另一头的人。

只要给一个小小的外力,当我们处于困顿、焦虑、下滑的状态时,那根绳子就会浮现出来,不离不弃,把我们拉回原处。

小小的言言,也可以拉紧姐姐的那根绳子,并且,全力以赴。

最后,因为这个小男孩,诺诺言言又重回“蜜月期”。

回家时,言言又开始“好累啊,走不动了”,到处求抱。

诺诺蹲下来,背着不肯走路的言言,走到出园区的大路上,两个人站在一条水泥缝前,开始以路尽头为终点赛跑,诺诺始终保持落后言言两步的距离。

这次,是诺诺拉紧了那根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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